会留宿他们的。她以前总不愿意收留房客,不过,就在前几天,我告诉她,那么多人为找到块遮风挡雨的地方,什么价格都愿意出,而她还让房子空着,这太可惜了。”
巴尔托洛梅奥解释说,塞拉菲娜夫人是他在黎凡特的一个代理人的遗孀,她住的房子是属于他的。她的长子在士麦那的办公室工作。还有两个孩子跟她住在一起,一个是男孩,将来要做教士的;另外一个是十四岁的女孩。为了孩子考虑,她不愿意冒险接待房客,怕碰到坏人,所以,她拒绝接纳任何陌生人入住。
“但是如果你的客人一定要入住的话,她会很难拒绝的,我的孩子。”
卡泰丽娜夫人称这个肥胖的男人为孩子,听起来真是怪怪的——她比他也就大上两三岁而已。
“我带你去看看,”巴尔托洛梅奥说道,“我肯定这件事能安排好的。”
奥蕾莉亚回来了,后面紧跟着一名女仆。女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玻璃杯,一瓶葡萄酒,还有一碟糖果。奥蕾莉亚坐下来,又开始了她手头的活计。
“尼科洛大人给你带来了亚麻布,亲爱的。”巴尔托洛梅奥说道,“那么,你可以给我织衬衫了。”
“谁知道你到底需要不需要新衬衫呢。”卡泰丽娜夫人说。
奥蕾莉亚笑了笑,但没说什么。
“让我给你展示展示我妻子的刺绣水平,那真是美不胜收!”
巴尔托洛梅奥走到奥蕾莉亚身边,拿起了她手中的织物。
“别这样,巴尔托洛梅奥,这都是女人的东西。”
“如果尼科洛大人还没见过女人内衣的话,现在正好可以饱饱眼福喽。”
“我是名已婚男子,奥蕾莉亚夫人。”马基雅维利笑道——他的笑容使他那张瘦脸显得魅力十足。
“看看她的活儿多么漂亮!瞧这设计,多么优美!”
“真是她本人画上去的吗?”
“当然是了!她是个艺术家。”
马基雅维利恰如其分地恭维了一下,然后把织物还给了奥蕾莉亚。她用明亮的大眼睛朝他莞尔一笑。吃过了糖果、喝了葡萄酒后,巴尔托洛梅奥建议带他们到寡妇塞拉菲娜家里去看看。
“她家就在我家后面。”他说。
马基雅维利和皮耶罗跟着他下了楼梯,穿过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井盖上镂有花纹。还有一棵栗子树,在经历了秋季初霜的侵袭后,枝叶已经有点儿蔫头耷脑了。他们来到了一个通往狭窄胡同的小门口。
“我们到了。”巴尔托洛梅奥说道。
在马基雅维利看来,如果来客穿过这个僻静的胡同来看他,别人基本上是看不到的。巴尔托洛梅奥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名女子,个子稍高,身材单薄,脸上布满皱纹,肤色苍白而又暗淡,长着一双忧郁的眼睛,满头灰发。当看到敲门者是谁时,她脸上的疑惑变成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请他们快快进门。
“这位是尼科洛·马基雅维利大人,第二秘书厅的首席秘书,佛罗伦萨共和国派来访问公爵的特使。这个年轻人是我的表亲皮耶罗,是我的好友兼亲戚比亚焦·博纳科尔西的外甥。”
塞拉菲娜夫人把他们领进了客厅。巴尔托洛梅奥把他们的来意叙述了一遍,塞拉菲娜夫人的脸变得为难起来。
“哦,巴尔托洛梅奥大人!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都不留宿的。你知道,我家里有两个小孩子,来人我们又一无所知。”
“我知道——知道,塞拉菲娜。但是,这两个人我是可以担保的,皮耶罗是我的表亲,他会和你的路易吉成为好朋友的。”
谈话继续进行。巴尔托洛梅奥,以他坦率而又诚恳的方式,向这个心有不甘的女子明确地表达着他的意思:房子是他的,只要他愿意,他会不客气地对她下逐客令;他还让她知道,她的长子受雇于他,要想取得好的前程少不了他这个大好人帮忙。但这样的威胁以一种十分友好的、开玩笑的口吻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让马基雅维利充满了由衷的钦佩之情——这个人,看上去有些头脑简单,但绝不是傻子。塞拉菲娜很穷,她是得罪不起巴尔托洛梅奥的。最后她冷冷地笑着说,她乐意为他和他的朋友们效劳。做出的安排是,马基雅维利单独使用一个房间,客厅也可以使用;皮耶罗和她儿子路易吉合用一个房间;两个仆人睡在阁楼里,她会在那里给他们铺上床垫。她索要的房租不低,巴尔托洛梅奥提出了这一点,但马基雅维利觉得,讨价还价有失他身为官员的尊严,他说他愿意偿付这个费用。他很清楚,要想让一个人支持你,没有比让他占你点儿便宜更好的办法了。房子的窗户上自然没有安装玻璃,但装了百叶窗和油纸纱窗,都可全部或部分打开,空气和光线就可以透进来。厨房里装有壁炉,客厅里用火盆来取暖。塞拉菲娜同意把自己的房间让给马基雅维利使用,她到一楼和自己的女儿共用一个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