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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之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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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船漂到萨摩那天早上遇到的,似梦非梦的幻觉,光是自己天天在担心。他想,那天早上,第一船是不是出了重大事故,很可能翻了船,即使没有翻船,业行那些经卷,大概也沉到海里去了。他从自己的幻觉中得出这样不祥的结论,极力不从嘴里说出来。

    第一和第四船总是没有消息,二月又匆匆过去了,到了三月。吉备真备现在又以敕使身分,到东大寺来宣布圣旨:

    大和尚远涉沧波,来至此国,诚副朕意,喜慰无喻。朕造此东大寺经十余年,欲立戒坛,传授戒律,自有此心,日夕不忘。今诸大德远来传戒,实契朕心。自今以后,授戒传律,一任大和尚。

    此后又敕令提出临坛僧侣名单,法进把名单交给了良辨。不久,鉴真、法进、普照、延庆、昙静、思托、义静等均赐位为传灯大法师。

    这期间在三月十七日,由大宰府送来了关于第一船的报告,据大宰府派人去阿古奈波岛调查,清河大使的船开往奄美岛后,就没有消息了。报告的内容只有这一句话。

    四月初,东大寺卢舍那佛象前建立了戒坛,圣武天皇登坛,由鉴真、普照、法进、思托等为师证,给天皇授菩萨戒。皇太后和孝谦天皇也登坛受戒。接着,又有沙弥证修等四百四十余人受戒。

    当天,在举行了空前盛大的仪式之后,时间已经是傍晚了。普照和思托两人,在照长安形式建筑的奈良街道散步,走到朱雀大街,一路经过的寺院,都已开满了樱花,这儿虽不及长安繁华,但街上欣赏樱花的男男女女,人来人往,十分拥挤。

    行人们时时回过头来看看他们两人,一个唐僧和一个同唐僧亲密地说着唐语的日本和尚,在行人眼里显得特别稀罕。普照说唐语比说日语更方便,但他觉得自己变得和一般日本人最不同的地方,还不在讲话,而是对事物的感受和想法。同谁在一起,总不如在鉴真面前舒服,同谁说话,也不如同思托、法进他们说话惬意。多年来不惜生命在大陆过流浪的生活,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子,把普照和唐僧紧紧地结合起来了。

    天子的受戒礼,在日本还是第一次。以后过了十天,得到了消息,判官布势人主的第四船也到了萨摩国的石篱浦,得了这个吉报,大家对第一船的命运又开始抱了希望。

    五月,鉴真把从唐土带来的肉舍利三千颗,西国琉璃瓶,菩提子三斗,青莲花二十株,天竺草履二十双,王羲之真迹行书一帖,王献之真迹行书三帖,天竺朱和等杂体书五十帖等携带品,向宫中进贡。

    从那时开始,把鉴真带来的,及以前己进贡的新入国的经疏,在东大寺写经堂抄写。有天,普照到写经堂去,见大批僧侣正在伏案写经。他在一旁坐下,好久不肯离开,回想起长安的禅定寺、扬州的禅智寺,以及洛阳的大福先寺,和许多今天已记不起名字的洛阳郊外的小寺院里,业行驼着背伏案写经的姿影。

    从普照所坐的一角中,越过廊下望见一个小院,那儿有一棵山茶花树还挂着几朵迟开的花。室内很黑,花的颜色显得特别殷红,又想起在阿古奈波岛高地上最后一面的业行来。业行曾经喃喃地说过,内圈撒二十五朵鲜花,象征二十五位菩萨。那时他确实说过山茶花。他想到这里,马上有一种既非悲哀,也非愤怒的激情,猛烈地涌上他的全身。他站起身来,悄然地走出了经堂。

    大使清河的第一船,在日本好久没有消急。天平胜宝六年的夏天,在长安有了他们遇难的风传。《唐诗纪事》及《全唐诗》所载李白弔阿倍仲麻吕的诗,便是那时作的:“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

    但到第二年,即天平胜宝七年六月,清河、仲麻吕和其他十余位生还者到了长安。原来他们的船,一直漂到安南灌州海岸,大部分乘客遭到土人袭击,有的病死了,清河和仲麻吕等人,仅以身免。生还者之中,并无业行。仲麻吕又重新留唐做官,清和也作了唐朝的官。

    清河和仲麻吕生存的消息,经过四年岁月才传到日本。在唐土,从清河、仲麻吕入长安不久,便发生了安禄山之乱。玄宗皇帝于次年,即天平胜宝八年(天宝十五年),终于蒙尘蜀都。因唐土的大乱,清河、仲麻吕的消息没有很快传到日本。

    仲麻吕生还长安时,奈良大佛殿西边的戒坛院也快要落成了。这是前年天子受戒后,于五月初一下旨兴建戒坛院,并立即动工,按照正式规格建造了的戒坛堂、讲堂、回廊、僧房、经藏等建筑。在戒坛院北面,隔一口池塘的地方,建造了鉴真居住的唐禅院。此年九月,这座日本最早的结界净洁之地,全部落成。在戒坛堂里,安装了金铜雕塑的,全身甲胄,作武将形状的四天王象,使这受戒持律之地,有一股威武庄严的气象,映在初入戒院的奈良僧人的目中。

    戒坛院落成不久,发生了一个新的问题,有人反对鉴真以三师七证授戒为佛法入门的正式仪式。贤璟、志忠、灵福寺的布衣高行的僧侣,认为日本一向都是自誓授戒的,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他们反对唐僧新传入的授戒仪式。

    在兴福寺的维摩堂,召开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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