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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之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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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是玄昉的超人之处,他不随便对同胞表示亲切,正是他能在唐成为学僧,享受盛名的原因。

    玄朗不知听谁说的,他带点兴奋的神情,对他们说,玄昉捎回日本的经论章疏,有五千卷之多。

    戒融默然听着三人的谈话,最后开口说道:

    “玄昉和行基都是义渊门下的弟子,年岭也差不离。玄昉来唐进了濮阳的寺院;行基在日本却深入民间。玄昉专攻法相;行基却给病人施药,为受难的人祈祷,在没桥的地方造析,上街头讲道。玄昉在外国学法相,学得很深,才学超群,受这儿天子赏赐紫袈裟;行基却站在叫化、病人、受难人的前头,从城市到城市,从乡村到乡村,巡行说法。”

    戒融兴奋地,不知不觉地说着说着,忽然就停下来了。别人在他的那种口气中受了压力,谁也没有作声。于是戒融突然笑了一笑,好象有点害羞似的说:

    “如此看来,谁个更了不起,就不好说了。”

    他说了最后一句,背过身子就走开了。

    普照会见玄昉以后,过了几天,又在广成大使寄寓的四方馆一个屋子里,会见了吉备真备。这一回,只有普照单独一人。真备入唐比玄昉晚一年,是养老元年,从第八次遣唐使团跟阿倍仲麻吕一起入唐的留学生。他专攻经史,也钻研阴阳历算,天文诸学,是盛名不下于玄昉的学者。

    他入唐时二十四岁,现在已经三十九岁了。普照见真备生得矮小,风度稳实,象个平凡的人物,如要从他身上,找出与普通人不同之处,那只是在唐生活久了,已不大象日本人,倒有点象唐人,肤色、眼神,都象个气概轩昂的唐人。

    那时,真备已把自己带回国去的携带品目录向遣唐使团一一报告完毕,正在向管装运的人交代。他把携带品物的名称,慢吞吞地从嘴里念出来,让对方记在帐上,然后,再把帐单过目,检查有没有记错,似乎并不觉察屋子里还有一个普照。

    真备的携带品各式俱全,普照虽不知总的数量,看来是相当庞大的。《唐礼》一百二十卷,《大衍历经》一卷,《大衍历立成》十二卷,《乐书要录》十卷,铜律管一部,测影铁尺一枚,弦缠漆角弓一张,马上饮水涤角弓一张,射甲箭二十支,露面漆四节角弓一张,平射箭二十支……等等。

    同时也有传说,同真备一起入唐,现在唐为官的阿倍仲麻吕,这次也要回国,但不久这说法消失了。仲麻吕现在官居左补厥,此职属于门下省,执掌供奉、讽谏、扈从、乘舆等事,由于职守所在,他当然也在洛阳,但普照同这位留学生中出众的前辈,并无见面的机会。

    那时,普照又听说,大福先寺里,最近新搬来了一位留学僧。他知道消息第二天,顺便告诉了玄朗。过了一刻,玄朗不知从哪儿探听到了,说这位日本僧人名叫景云,是三十年前独自来唐的,专攻三轮和法相,这回准备趁遣唐使回国之便,搭船返日。

    “咱们去见见他。”玄朗说。

    听说是日本人,玄朗就非见不可。普照虽不知此是何等样人,但认为向这位僧人请教请教三十年留唐的经验,也有用处。

    景云就住在寺内一间小屋子里,正在等候动身的日期。两人去时,景云柔和的脸上微带笑容,请他们坐在旁边的倚子上。他头上已有白发,年近六十,肤色光洁,不象一个老人。虽说身体不好,看来也没病态,脸上也没因用功引起的干枯的皱纹。

    “我留唐三十年,也没遇到过特别高兴的事,同留在日本也没什么两样,也许当初还是在日本乡下过一辈子好些。”

    他没有一点卑屈的神气,用低沉的声调,说了这样的话。据说他来唐是学习三轮和法相的,但普照发觉他话题一接触到本行,总是尽力避开。

    “你准备带一些什么回国呢?”普照想了一想,又问。

    “就是这个老身。”老人说。

    似乎景云现在的使命,就是把这个老身搬回日本。

    “象你这样长期留唐的,还有什么人么?”

    “也不多了,可是别人总带些成绩回去,什么也没带回去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了。”

    景云说着,似乎忽然想起来,又说:

    “对喽,还有一个,有一个叫业行的,在唐也快二十年了。”

    “这个人怎么样?”

    “也是学法相的僧人。这回劝他回去,他还不大肯回去,这也是一个一辈子见不到阳光的人。”

    景云无限感慨地说,但两人不大明白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普照、玄朗告辞退出,离开景云的宿舍,两人身上都感到一阵剧烈的寒冷。景云不是留学僧,也不是留学生,是本人志愿来唐的,在唐怎样过活,都有他的自由,可是一样身上穿着僧衣,却连带一部经典回去的意思也没有,在青年留学僧眼里,觉得这人真是愚蠢得可怜。

    四五天后的傍晚,玄朗跑来说:

    “去见过了,真有点怪,可以去见见。”

    问他是什么回事,玄朗说上次在景云那里听到的业行,那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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