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安艺四地船匠,也是心中无数的。不过各船桅杆都在正中,这是采用的百济船样式,跟船桅不在船中央的唐式不同。日本船匠一向对关系较深的百济船,有蒙胧的信心。
傍晚,一候潮水上涨,四条大船便离开难波津港岸。刚一离开,岸上送行的人,都看出船身特别沉,好象会在苇丛中沉下去的样子。每条船有一百五十名左右的乘员,再加装满了路上所需的粮食,留唐时抵充用费的货物,衣科,药材、杂品及送贡唐朝的贡物。只在开船时,送行人发出了一阵呼声,以后,码头上就是一片黯然的肃静。大概化了一刻功夫,四条船才完全开出港外。
四条船四月初三自难波津开出,经过武库、大轮田泊、鱼住泊、韩泊、柽生泊、多麻浦、神岛、备后长井浦、安艺风速浦、长门浦、周防国麻里布浦、熊毛浦、丰前分间浦等内海港湾,有的只是通过,有的停靠,到同月中旬到了筑紫的大津浦,是本土最后一个海港。因为候风,又停泊了几天。从大津浦开出外海,已是受节刀以后约一月的四月终尽了。
从大津浦航海到店有两条航路,到天智天皇朝第五次遣唐船止,都是走壹岐、对马、沿南朝鲜的西岸北上,穿过渤海湾,到山东莱州或登州上陆,然后走陆路南下,然后再从洛阳到长安。但走这条航路,只在南朝鲜属日本势力范围时,才能保证安全,自从新罗统一了半岛,便只好走另外的航路。第六次以后,三次都采取另外的一条航路,即从大津浦西航,过壹岐海峡,出肥前值嘉岛,在那里候上信风,直穿东中国海,漂到扬子江上的苏州和扬州之间的海边。广成他们这次走的依然是这条航路。
普照、荣睿两人,搭乘的是判官秦朝元的第三船。同船还有两位留学僧,一名戒融,一名玄朗。戒融是在大津浦开船那天才上船的筑紫僧人,年龄和普照相似,身材魁梧,神态据傲。玄朗年轻二三岁,是纪州僧人,据说最近一年住在大安寺,普照跟荣睿都没见过他,也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此人容貌端正,谈吐雅驯,颇有教养。
从筑紫出海的头一夜起,海上虽无特大风浪,但船在外海的大浪中,簸荡得象一片树叶。船员以外,乘客全吃不下饭,象死人似的躺着。这状态连续好几天,其中只有普照一人例外。头两天,他同别人一样难受,到了第三天,头也不痛了,胸也不闷了,端端正正坐着,泰然地顶住了风浪的颠簸,从早到晚,望着身边三位留学僧晕船的痛苦样儿,心里也不好受。
其中荣睿晕得最厉害,老是半张着嘴,发出痛苦的低吟,浓眉大眼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憔悴,令人不忍面对;玄朗也同死人一样,不言不动。
一天,海上正将昏暗的时候,普照忽然听到躺在对铺上的戒融问他:
“你在想什么?”
这是这位面貌凶狠,象个妖魔似的旅伴,第一次同他对面说话,上船时只是互相通过姓名和籍贯,以后就晕船了,各顾自已憋闷,更无交谈机会了。
普照对这位仰躺着身子,光把眼睛望着自己的筑紫和尚回答道:
“什么也没有想呀!”
他在初见此人的时候,便觉得这个大头妖精并没有被选作留学僧的特色,只是风貌中带有筑紫和尚中特有的风雅相。
“我可是有一种想法。”戒融说了。
“你想什么?”
“人的痛苦,归根只有自已明白,一切都得自己去解决,再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我很痛苦,还有荣睿、玄朗都一样在受苦,可是你并不痛苦,是你的命运好,能够免受痛苦。”
普照心里想,这人说话多没意思。可是过细一想,自己现在对别人的痛苦,确实并不同情,虽也觉得怜悯,但也无能为力,就不想给人去出什么力了。这心思被人说穿了,感到很不愉快。戒融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就说:
“你不用不高兴,我说的不过是实话。我们换个地位,我也会和你一样,人嘛,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
说着,戒融虽不是特地做给普照看,却突然翻过身子,好象在没有一点水米的空胃袋里,要呕出什么东西来,嘴里痛苦地作恶。
普照跟年轻的玄朗谈得多些,当船开始摇晃起来,总是玄朗先开口说话,似乎说说话就好受一些。他说话的口气不象诉苦,也不象独白,声音很低,有一种特别的热情。
“不不,没有关系,忍一会儿就好了,只要不翻船,总到得了唐土。那时,就可以见见久闻大名的长安城和洛旧城,在那里走走看看,一定有许多感想,能亲服看到大慈恩寺、安国寺、西明寺。我将到哪个寺院里去学习,在那里,有多少该知道的事情,多少该读的经书。一切都可以亲见亲闻,我将吸收全部该吸收的东西,再忍一会儿,再忍一会辛苦就行了。”
听着听着,言语中包含的一种感伤的调子,就传染到自己胸头来了。这些话,触发了人人心里原有的感情,只是别人害怕从嘴里说出来罢了。这时玄朗脸色苍白,大家都没认真去听他,常常让他一个人自己去说。
可是有一会,戒融可听腻了,他把玄朗的话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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