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蓄意攻击,决心全力怀柔的布朗宁先生,当天携带了一盒蛋糕,乍见弗勒希守候在玄关,显然试图想拥抱他,以示亲善,并可能太过友善地想赏他一块蛋糕。这个动作太过分了!弗勒希异常凶恶地扑向敌人,牙齿再一次咬上布朗宁先生的长裤,可惜在此紧要关头,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保持安静!他开口吠叫了;他在扑向布朗宁先生的同时,大声吠叫!结果吠声惊动全家,威尔森闻声冲下楼梯,用力打他,将他制服!威尔森领着他屈辱地走开。那真是一种莫大的屈辱啊!——袭击布朗宁先生,却被威尔森揍!布朗宁先生连一根指头都没抬一下,拎着他的蛋糕,毫发无伤、气定神闲地走上楼梯,单独进入闺房,弗勒希却被带开。
经过两个半小时在厨房里关禁闭,被迫和鹦鹉、甲虫、羊齿植物和锅盘为伍之后,巴雷特小姐把弗勒希叫回房里。她躺在沙发上,姊妹艾拉贝儿坐在旁边。弗勒希自认有理,于是笔直地走向她,可是她却不理睬他。他转头看艾拉贝儿,她只说了一句:“弗勒希坏坏,走开!”威尔森也在房里——难对付的、毫不宽容的威尔森;就是她向巴雷特小姐告的状;就是她揍了他。威尔森说:“因为他该打!”接着又补充说她只用手打。就是因为有她作证,弗勒希才成了罪人。巴雷特小姐认定那次袭击事出无因,认定布朗宁先生是好人、宽容大度,而弗勒希挨一名仆人的揍(而且是用手,不是用鞭子),只因为“他该打”!这事就此定案,不必多费唇舌;巴雷特小姐已认定他有罪。“所以他躺在我脚旁的地板上,”她这样写道:“从眉毛底下瞄我。”但尽管弗勒希盯着巴雷特小姐看,她却怎么也不肯回看他一眼。就这样,她躺在沙发上,弗勒希躺在地板上。
遭放逐的他躺在地毯上,情绪起伏有如陷身澎湃汹涌的漩涡,灵魂随水势在岩石间冲撞、碎裂,终于找到一小块立足点,艰难无比、痛苦万状地将自己拉出水面,爬回陆地上,终于得以站在浩劫之后的宇宙边缘,俯看一个根据全新计划所建构出来的世界。问题是:该选择哪一种呢?——是毁灭,还是重建?他进退两难的困境只能隐约显现出轮廓,因为他的挣扎与矛盾全是无声的。弗勒希倾全力欲杀死敌人两次,但两次都失败了。为什么他会失败呢?他自问。因为他爱巴雷特小姐!他从眉毛底下抬眼注视躺在沙发上、表情严厉、一言不发的她,心里明白他必须爱她直到永远。然而事情并不简单,事情很复杂。倘若他咬了布朗宁先生,便等于也咬了她。恨并非恨,恨同时也是爱。想到这里,弗勒希十分苦恼地甩甩耳朵,浑身不自在地在地板上翻了翻身。布朗宁先生就是巴雷特小姐,巴雷特小姐就是布朗宁先生;爱即是恨,恨即是爱!他伸了个懒腰,哀鸣一声,然后从地板上抬起头来。时钟敲了八下,他已经在同一个地方整整躺了三个小时,挣扎矛盾、进退维谷。
就连严厉、冷漠且无情的巴雷特小姐,这时也放下了笔。“坏狗弗勒希!”原来她正在写信给布朗宁先生:“……如果人类选择像狗一样野蛮行事,那么他们也应该像狗一样接受教训!而你,却如此和善地对待他!若换作任何人,至少也会冲口说些狠话。”其实真应该考虑买只口罩了,她心想。然后她抬起头,看见弗勒希。这时,想必他脸上一定带着非比寻常的表情,令她不禁停下来,放下笔。曾经,他用他的吻唤醒她,她将他想象成牧神潘;曾经,他吃的是鸡肉和淋满奶油的布丁;曾经,他为了她放弃阳光。于是她把他叫到跟前,对他说她原谅了他。
然而,对弗勒希来说,她因一念之仁而原谅他,又将他抱回沙发上,仿佛在地板上忍受那些痛苦之后他并无任何长进,仍是过去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幡然改变的事实,简直令他无法忍受。不过此刻他已精疲力竭,只好屈服。但几天之后,他与巴雷特小姐之间便发生一件非比寻常的事件,足以显示他情感的深度。那天,在布朗宁先生离开之后,只剩下弗勒希与巴雷特小姐独处,平常他都会立刻跳到她脚旁的沙发上,但那天他却一反常态,没有要求钻进她怀里,却走向现在被称作“布朗宁先生的安乐椅”。通常他都极端厌恶那张椅子,因为椅子上仍留存着敌人的体态形状;可是那一刻,他却打赢了一仗,因为他心中突然充满宽容,不仅正视那张椅子,甚至“忽然陷入狂喜状态”。巴雷特小姐全神贯注地观看此一异常的迹象,接着便看见他将视线转向桌上。桌上仍摆着布朗宁先生送的那盒蛋糕;他“提醒我你送的蛋糕仍留在桌上”。但此时蛋糕已经走味发霉了,绝对引不起任何人的食欲。弗勒希的意图非常明显——蛋糕新鲜时他不肯吃,因为那是敌人送的;现在蛋糕发霉了,他倒愿意吃了,因为他已将过去的敌人当成朋友,因为那是他将仇恨化成爱意的象征。没错,他表示他现在愿意吃了。于是巴雷特小姐起身去拿蛋糕,将蛋糕递给他时,顺便告诫了他一番。“我解释给他听,说这是你带来给他吃的,他应该为过去的恶劣表现感到惭愧,应该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好好爱你,再也不咬你,然后才让他领受你的好意。”弗勒希一边吞咽已经潮软的难吃糕饼——已经发霉发臭发酸、苍蝇也在上面产了卵的糕饼——一边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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