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仆喊叫起来,说他能触到河底了,伊扎特把腿伸下去,但什么也没感觉到。他又拼命划了几下,眼睛盯住河岸,然后又试了一次,这回,他感觉到自己的脚插进淤泥里,他感到了欣慰。他继续挣扎着,因为还到不了岸边,黑色的淤泥已经裹住了膝盖,他赶紧浮起来,拼命使自己从水里钻出来。最后他终于爬上了岸,看到一块小小的平地,到处长满了杂草。他和哈山跌倒在地,躺了一会,四肢伸着像个死人一般。他们疲惫至极,没法挪动一步,从头到脚覆盖着一层黑泥。
但很快,伊扎特的大脑又开始活动了,一阵精神的剧痛突然间袭击了他。坎皮恩淹死了,太可怕了。他不知道回到瓜拉索洛时如何把这个灾难解释给大家听。他们会谴责他的,他应该记得波尔潮,看到波尔潮过来时,他应告诉舵工把船靠岸,并把船拴好。但这不是他的错啊,是舵工的错,他了解这条河流——上帝啊!他怎么会没想到进入安全区域呢?他难道认为驾驭那可怕的巨浪是可能的吗?一想到冲向他们的那面狂暴的水墙,伊扎特的四肢就不寒而栗。他必须得找到他的尸体,然后带到瓜拉索洛。他不知道那些船夫有没有死掉,他太虚弱了,根本无法行走,不过哈山现在已经能够站起来,把他缠腰布里的水都拧干了。他朝河流看了看,然后迅速转过头看着伊扎特。
“先生,过来一只船。”
白茅草挡住了伊扎特的视线,他什么也没看到。
“跟他们喊话。”他说。
哈山从视野里消失了。他扒开垂在水面上的一颗树的树枝,挥着手大喊起来。伊扎特很快听到了说话的声音,男仆和船主快速交谈起来,然后男仆回来了。
“他们看到我们翻船了,先生,”他说,“波尔潮一过去,他们就赶了过来。河对岸有一座长房子,如果你愿意过河的话,他们会为我们提供缠腰布和食物,我们也可以在那里睡觉。”
伊扎特一时间感觉到,面对一条危险的河流,他无法再对自己充满信心。
“另一位先生呢?”他问。
“他们不知道。”
“如果他淹死了,他们一定能找到尸体。”
“还有一只船到上游去了。”
伊扎特不知如何是好,感到有些木然。哈山用胳膊搂住他的肩膀,帮他站了起来。他穿过厚密的草丛,走到河岸边。在那里,他看到一只独木舟,上面有两个达雅克人。河水现在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和舒缓。巨浪已经过去,没有人会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前,这平静的水面竟像暴怒的大海。达雅克人把他们跟男仆说过的话又跟他重复了一遍。伊扎特心神未定,说不出话。他感觉到,倘若他一开口,一定会嚎啕大哭起来。哈山替他做了回答,然后达雅克人回去划船了。他非常希望抽支烟,但他的香烟和火柴放在了屁股口袋里,都浸湿透了。河过得极慢,似乎永远都不能过完。当他们终于到达对岸时,夜幕已经降临,天上最早出现的星星已经在闪烁着了。伊扎特上了岸,一名达雅克人把他带到了长房子。但哈山抓起达雅克人丢下的船桨,和另一名达雅克人一起划着船又返回到河里。两三个人和一些孩子下来迎接伊扎特,在一片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他往高处的房子走去。他爬上了梯子,被人领着来到年轻人睡觉的地方。他受到了热烈欢迎,人们兴奋地评论着他。地上很快铺上了藤条垫子,可作沙发之用,他坐在了上面。有人给他端上一坛亚力酒,他喝了一大口。酒粗糙辛辣,喝下去,嗓子如同着火一般,但让他的心口变得温暖。他脱下了衬衣和裤子,换上了有人送来的干爽的缠腰布。就在这时,他偶然看到了那弯弯向上的黄色的新月,这带给他强烈甚至刺激的快乐。他不由地想到,在这一刻,他本来可能是随着潮汐漂浮在河面上的一具尸体呀。他从来没觉得月亮像今天这样可爱过。他感到饿了,便要了米饭,一名女子走进房间为他做饭。他现在感觉好多了,又开始想回到瓜拉索洛后怎样做出解释。没有人会真的谴责他,因为当时他睡着了,他当然没有喝醉,哈钦森能为他作证。他怎么去怀疑舵工是个大傻瓜呢?只是自己倒霉罢了。但一想到坎皮恩他就颤抖起来。最后,一盘子米饭终于端上来了,他正要吃,这时一个人匆忙向他跑来。
“先生来了。”他叫道。
“什么先生?”
他跳了起来。门口人声嘈杂,他走了过去。哈山正从夜色中向他快步走来,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
“伊扎特,你在吗?”
坎皮恩来到他面前。
“啊,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上帝!真是九死一生啊,是不是?你把自己收拾得不错了嘛,看起来很舒服。老天,我喝上一杯也会的。”
他的衣服全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满身泥泞,头发蓬乱,不过精神极好。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我本来决定在岸上过夜的。我以为你淹死了呢。”
“来点亚力酒吧。”伊扎特说。
坎皮恩把嘴放到坛口喝起来,一下子喝呛了,接着又继续喝。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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