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不经心地朝花园瞥了一眼。
“是的,很漂亮。”
我突然感到尴尬起来,我并不期待她对我表现出热心,假如她认为我的闯入只会让人生厌,我也不会谴责她。对于她我有些没有看懂,那不是主动的敌意。尽管听起来荒谬,但我感觉到她身上有股死气沉沉的气息,虽然她很年轻漂亮。
“你们要坐一会儿吗?”她问丈夫。
“如果你允许,我们就坐上几分钟。”
“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把丝线和用来做活的帆布收好,然后站了起来。这时,我注意到她比一般的西班牙女人身材要高。她严肃地向我鞠了个躬,举止高贵而镇定,步态庄重。在那些日子里,我尚有些轻率,记得当时心里想,她可不是那种可以胡闹的女人。我们在色彩斑斓的长椅上坐下来,我给了主人一支香烟,并把火柴递给他。他手里还拿着我的那本考尔德,随便地翻了翻。
“你在读哪部戏剧?”
“《好名声的医生》。”
他看了我一眼。我能看出他那双大眼睛发出了嘲讽的光。
“你觉得它怎么样?”
“我想这部戏剧令人厌恶。事实上,里面的一些想法跟现代人的观念肯定是格格不入的。”
“什么想法?”
“名誉问题,以及诸如此类的所有东西。”
我应该对此解释一下:名誉问题是很多西班牙戏剧中推动情节发展的主要力量来源。贵族们的行为准则是,如果妻子对自己不忠诚,或者闹出了丑闻——不管在其中她们应承担的责任是多么微小,丈夫都可以残忍地杀死妻子。这部特别的戏剧就是关于这一主题的,其对该问题的深思熟虑超过了我读过的任何一部书:一个有着良好名声的医生只是因为礼节问题,而对妻子展开报复,尽管他意识到她是无辜的。
“这种想法已经渗透到西班牙人的骨子里了,”我的朋友说,“外国人要么接受它,要么别去理会。”
“哦,别这样说,自从考尔德的时代以来,历史已发生了太多变化。你不会假意认为现在还有人会那样做吧?”
“恰恰相反,我仍认为,假如一名丈夫陷入这种耻辱和荒唐的处境,他只有让侵害者损命才能重获自尊。”
我没有答话。在我看来,他是在做出一种浪漫的姿态。我在心里嘀咕道,胡扯!他讥讽地冲我笑笑。
“你听说过唐佩德罗·阿加利亚吗?”
“从没听过。”
“在西班牙历史上,这是个著名的名字。其祖先之一便是效力于腓力二世的西班牙海军上将;另一个是腓力五世的契友,国王曾命令贝拉斯克斯给他画肖像画。”
“在腓力王朝时期,阿加利亚家族非常富贵,但到了我的朋友唐佩德罗这一代,情况就大不如从前了。不过,他仍不算贫困,在科尔多瓦和阿吉拉尔之间拥有若干庄园;在塞维利亚,他家至少继承了祖上少许的显赫名声。塞维利亚是个小小的世界,当听说他宣布跟没落的阿卡巴伯爵的女儿索莱达订婚后,人们都感到震惊,因为尽管她的家族非同寻常,但她父亲是个老流氓,债务缠身,为勉强度日,他所采用的那些手段根本上不了台面。不过,索莱达长得漂亮,唐佩德罗爱上了她,两人结了婚。他对她的那份迷恋或许只有西班牙才会做到。不过,令他感到沮丧的是,他发现她并不爱他。她温柔而善良,是个好妻子,一个持家好手。她对他充满感激之情,但仅此而已。他认为当她生了孩子后,也许就能改变。但有了孩子后,事情并没有两样。他们之间一开始就存在的障碍仍然没有消除,这让他痛苦不堪。最后,他告诉自己,她的性情过于高贵,精神过于雅致,而不能屈尊接受尘世的激情,只好听天由命了。是呀,她高出他太多太多,怎能与他缔结世俗的恋情?
我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感到有些不安。我想西班牙人过于夸张了些。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塞维利亚的歌剧院只在复活节后开放六周时间,因为塞维利亚人不太在意欧洲音乐,他们宁愿跟朋友们聚会,而不愿听歌唱家演唱。阿加利亚一家在歌剧院有个包房,像其他人一样,他们在演出季节的第一个晚上,会前去观看演出。当时上演的是《唐浩塞》。跟典型的西班牙人一样,唐佩德罗和他妻子,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但仍会迟到。他们到第一幕即将结束时,才赶到剧院。在演出间隙,阿卡巴伯爵,也就是索莱达的父亲,由一名炮兵部队的军官陪着进了包厢。这名军官唐佩德罗以前从没见过,但索莱达似乎对他很熟悉。
“‘这位是佩佩·阿尔瓦雷斯,’伯爵说,‘刚刚从古巴回来,我坚持要带他来见见你。’
“索莱达笑了,伸出手,然后把新来者介绍给了自己的丈夫。
“‘佩佩是卡莫纳的律师的儿子。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
“卡莫纳是塞维利亚附近的一个小城。伯爵是在那里退休的,当时,他的债权人让他不胜其烦。他的财产几乎已挥霍殆尽,仅在那里留下一座房子。他现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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