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黑色胭脂,而嘴唇是鲜亮的绯红色。她看起来很像是西班牙人,感觉也是,但我还是有些怀疑,因为晚餐刚开始时,她说话的口音像是塞尔维亚人。我希望让她说话,这样,皮特的钱就不会白花。我知道她能谈论的主题有且只有一个。实际上,她是个愚蠢的女人,她掌握了一种本事,能口齿伶俐地说上一长串话,这会让那些刚跟她接触的人认为她是个有才气的女人,就像她看起来那样。但这不过是她的表演罢了,无需多久,你就会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所谈内容也无丝毫兴趣。我想她一辈子也未曾读过一本书,她对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的了解仅仅来源于她搜集到的插图出版物的图片。她对音乐的热情纯粹是骗人的。一次,我跟她一起去听音乐会,在从头到尾演奏第五交响曲期间,她竟一直酣睡不醒。幕间休息时,我听到她跟人说,贝多芬的音乐对她影响极大,以至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前来欣赏,因为那些辉煌的旋律一直在她脑子里萦绕不去,这让她晚上根本无法入眠。我很是相信这个,她躺在那里的确会毫无困意,因为在交响曲演奏期间,她睡得太香啦!对晚上的睡眠没有干扰那就怪了。
不过,有一话题她历来没有失去兴趣,谈起来不知疲倦。任何障碍都不能阻止她回到这个话题上来;任何偶尔提及的词语,无论多么不相干,都会让她当作垫脚石,踩着跳回到该主题上。为达到效果,她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没有人会想到她有这份聪明。在这个话题上,她诙谐、活泼、富有哲理、充满悲剧意识,而且别出心裁,让她的机智和灵巧展现无余。话题枝节无数,种类无穷——这个话题就是她自己。我所做的只是一次性地起个头,剩下的适当地插些话就可以了,她整个人就兴高采烈起来。我们在露台上吃晚餐,一轮圆月把柔和的光芒洒在面前的海上。大自然似乎懂得什么是场景所需,于是恰如其分地布置好了。两棵高大的幽暗的柏树分处两边,露台四周则是些橘子树,花正开得浓艳,吐露着沁人心脾的芳香。空中一丝风也没有,桌上的蜡烛燃烧着,发出稳稳的、温柔的光。这样的光亮正适合拉·福特萝拉。她坐在我们中间,大吃特吃,尽情品咂着香槟的美味,很是受用。她扫了一眼月亮,海面上映射出一条宽阔的银色大道。
“大自然多美啊!”她叫道,“上帝,在这样的美景里,人们应该尽情嬉戏,怎么还期待别人唱歌呢?你们知道,皇家歌剧院的舞台布置真是丢人,我上次演唱‘朱丽叶’时,我就告诉他们,如果不把布景中的月亮改变一下,我就不再演出了。”
皮特一声不响地听她说话,品味着她的话语。她发挥的价值之大,我原先想都不敢想。现在她有点些醉意了,不只是喝了香槟的缘故,还因为她的喋喋不休。听她说话,你会认为她是个温柔和顺的人,全世界的人都在对她施展阴谋诡计。她的一生都在同令人绝望的不公做艰苦决绝的斗争。那些管理者卑鄙地对待她;乐队指挥无耻地欺骗她;歌手们联合起来破坏她的名誉;批评家收了她对手的钱,专写她的丑闻;她为之付出一切的情人寡廉鲜耻、忘恩负义地利用她。不过,她的天才和机智创造出了奇迹,她把他们都打垮了。她兴致勃勃,两眼放光,告诉我们她是怎么样击败那些诡计的,还有那些挡她道路的可怜虫是如何倒霉的。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有勇气把她不光彩的一幕幕都抖搂出来——以前她是跟我讲过的。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却把性格里的睚眦必报、嫉妒成性、冷酷无情、虚荣至极、残忍暴虐、自私自利、诡计多端、唯利是图,都一一表现出来。我不时地偷偷地看一眼皮特。当他把自己想象中的理想首席女歌手跟无情的现实做一比较时,头脑一定会乱成一团,想到此,我不由地笑了。这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当她离去后,我转过身来冲皮特笑了笑。
“啊,”我说,“无论如何,你是得到好材料了。”
“我知道,真是太合适了。”他热切地说道。
“是吗?”我吃了一惊,大声叫道。
“她跟我要写的女人一模一样。她永远不可能知道,在与她见面之前,我已经把人物的主要台词都想好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
“她对艺术有激情,个性公正无私,拥有跟我想象中完全一样的高贵灵魂。那些心胸狭隘者,好管闲事者,还有那些恶俗者给她制造各种障碍,但她目标远大、目的纯洁,把障碍一一清除干净。”他很兴奋,轻声笑起来,“自然脱胎于艺术,这不是很精彩吗?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要逼真地表现这个人物。”
我正要开口,但还是没有说出。尽管内心里不以为然,但仍然有些感动。皮特在她身上看到了他决心要找的东西。在他的幻想中,有个东西跟“美”很是相似。他就是他那种类型的诗人。我们上了床。两三天后,他领到了一笔让他满意的津贴,便搬走了。
最后,他的书终于问世了。跟大.多数年轻作家的第二部小说相似,这部书只能算是一般。评论家们过度地赞誉第一次的努力,而这回,他们又开始过分地吹毛求疵起来。当然,如果一部小说是关于你自己以及孩提时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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