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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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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夫妻
的服装漂亮、轻薄而优雅,但穿在她身上就显得怪里怪气,因为这些衣服穿在一个十八岁女孩的身上会更合适些,而克雷格夫人当然已经四十岁了。葛瑞小姐告诉我,那些衣服做工优良,价格高昂。我觉得克雷格先生看起来比较平凡,而克雷格夫人则让人不悦。我跟葛瑞小姐说,显而易见,克雷格夫妇不愿与他人交往,这对她而言,是件幸事。

    “不过他们身上有一点很可贵。”她答道。

    “什么呀?”

    “他们彼此相爱,而且都喜欢孩子。”

    因为他们有一个不超过一岁的孩子。由此,葛瑞小姐推断说,他们结婚的时间不长。她喜欢看他们跟孩子在一起。每天早晨,保姆用婴儿车推着孩子出门。在此之前,父母都会欢天喜地地拿出一刻钟教孩子学习走路。他们站在几码外的地方,鼓励孩子从一个地方蹒跚挪步到另一个地方。每次,孩子都会跌倒在父母的怀里,他们把他抱起来,满脸幸福地搂着他。最后,小孩子被放进了婴儿车里,盖上被子。两人俯下身去,说着醉人的儿语。然后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之外,仿佛孩子的离开让他们无法承受。

    葛瑞小姐常常看到他们在自己花园的草坪上牵着手来回散步。两人都不说话,好像在如此的幸福之下,任何口头的交流都已多余。看着那个阴郁、漠然的女人对他高大帅气的丈夫掩饰不住的爱意,葛瑞小姐的心里感到了温暖。还看到她把丈夫身上模糊的污点掸掉呢,多么美好的一幕呵!葛瑞小姐确信,为了体验织补袜子的快乐,克雷格夫人一定会故意把袜子搞出一些洞来。看起来,他似乎是深爱着她的,如同她爱他一样。不时地,他快速看她一眼,她则仰起头来看着他微笑,这时,他会轻轻拍一下她的脸颊。由于两人年轻不再,他们对彼此的忠诚也就格外感人。

    葛瑞小姐为何一直独身对我而言始终是个不解之谜。我跟法官两人都肯定,她的机会多多。我也自问,当她跟我谈起克雷格夫妇时,看到他们婚姻的快乐,她是否感到一丝痛苦呢?我想,在人世间,完全的幸福少之又少,而葛瑞小姐对他们二人异乎寻常的关注,可能只是因为,在她内心里面有一种感觉无法排遣,就是说,某些东西因她的单身而失去了。

    由于不知道他们的姓氏,她便称他们埃德温和安吉丽娜。还为他们编撰出一个故事来,一天,她把故事讲给我了,我对其嘲讽了一番,这令她有些恼怒。就我所能记起的,以下便是故事的来龙去脉:多年前——或许二十年前——他们便相爱了。当时安吉丽娜还是个小女孩,浑身散发着十几岁少女特有的清新秀雅,而埃德温是个敢作敢为的青年,刚欣欣然踏上人生的征途。据说,诸神对青春的恋情都充满了仁爱之心,并没有让他们受困于实际的事务,但二人终究一文不名,要结婚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有的是勇气、希望和信心。埃德温决定到南美去,马来亚也行,或者其他任何想去的地方,等挣了钱再回来跟耐心等待他的女孩结婚。也就两三年的时间,顶多五年——当你只有二十岁,整个生命才刚刚展现在你面前的时候,那有什么要紧呢?在此期间,安吉丽娜当然会跟寡居的母亲住在一起。

    但事情并没有朝着预计的方向发展。埃德温发现挣钱之难远超预料,事实上,要挣够维持他基本生活的费用都难。唯有安吉丽娜的爱,以及她充满柔情蜜意的来信让他增添了继续奋斗的勇气。五年过去了,他的钱并不比出门时更多。安吉丽娜愿意跟他承担困窘的生活,但要离开卧病在床的可怜母亲是不现实的,他们唯有耐心等待了。就这样,一年年过去了,埃德温的头发慢慢变得花白,安吉丽娜也日益忧郁、憔悴,她的命运更加凄惨,只能等下去了,要不还能怎样呢?曾有的魅力正一点点消失——残忍的镜子每天都提醒她,终究她发现,青春带着嘲讽的笑意,用脚尖打了一个旋,然后永远离开了自己。长期照看暴躁易怒的残疾人使她不再甜美可爱,而是尖酸刻薄;她所在的小镇的交际圈子使她的大脑变得狭隘。朋友们纷纷结婚生子,而她依然是履行着义务的“囚犯”。

    她不知道埃德温是否还爱她,是否还会回来,常常陷入绝望之中。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十五年、二十年也过去了。终于,她收到了埃德温的来信,在信中他说,事情解决了,他挣的钱足够他们过上舒适的日子,如果她仍然愿意跟他结婚,他马上返乡。就在这个当口,安吉丽娜的母亲自杀了,在这个世界里,她已成为十足的累赘——此乃仁慈的天意使然。但阔别如此之久,当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候,安吉丽娜惊慌地发现,埃德温年轻如故。不错,他的头发变得花白了,但跟他极其相衬。他一直就是个美男子,现正值壮年,更显得英姿勃发,而她已垂垂老矣。长期居留异国让埃德温的视野、胸怀变得宽广,而与此相对,安吉丽娜意识到了自己的狭隘局促和令人生厌的小地方习气。他跟原先一样快乐洒脱,而她的心灵遭受重创,苦难的生活扭曲了她的灵魂,仅凭二十年前的一个约定,就把这样一个机敏、活跃的男人捆绑在自己身边,似乎是极其荒唐的,于是她提出解除那个约定。埃德温听了,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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