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他才明白了怎么回事:一些打鱼回来的少年在路上看到了这辆马车,当时它正停在浅滩朝着村子的这一侧,母马在草丛里擦着鼻子。他们在黑暗中看到这个老人的巨大白色的身躯夹在座位和挡泥板之间,开始以为他喝醉了,所以都笑嘻嘻地探头进去观看,不过听到他在呻吟,这时他们意识到出了问题,就跑到村里叫人,当他们回来时——当时有五十多个人跟了去,发现沃克中枪了。
麦金托什突然惊恐地想到他是否已经死了,无论如何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从车里抬出来,但由于沃克过于肥胖,这个工作并不容易完成,四个壮劳力才把他抬起来,他们晃动了一下,他发出低沉的呻吟声——他还活着.。最后,他们把他抬进房子,上了楼梯,然后把他放在床上。这时,麦金托什能够看清他了,刚才在院子里只有五六盏防风灯,一切都模糊不清。沃克的白色工装裤上染满了鲜血,抬他的人手上都沾满了,缠腰布上鲜红而粘湿。麦金托什举起灯,他没料到他的脸色会如此苍白,眼睛紧闭着,仍有呼吸,但脉搏微弱,仅仅能够摸得到——显而易见,他就要死了。麦金托什没想到自己会如此震惊和恐怖,感到全身都抽搐起来。他看到那个当地职员也在,便用嘶哑、惊悸的声音告诉他到药房把所有的皮下注射用具和药品拿来。其中一名警察拿来了威士忌,麦金托什给老头嘴里灌了一点。房间里挤满了当地人,他们坐在地板上一言不发,紧张不安,不时有人大声恸哭起来。天气非常炎热,但麦金托什却感觉全身发冷,手脚一片冰凉,拼命地抑制着四肢的颤抖。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不知道沃克是否还在流血——假如还流的话,他该如何止血呢?
职员把注射针拿来了。
“你给他注射吧,”麦金托什说,“对这类东西你比我熟。”
他现在头痛欲裂,里面仿佛有各种小野人在相互打仗,并试图逃脱出来。他观察着注射的效果,不久沃克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保持安静,”麦金托什说,“你在家里,很安全。”
沃克的嘴唇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们得手了。”他发出低低的声音。
“我叫杰维斯马上派人乘摩托艇去阿皮亚,明天下午我们就能请来医生了。”
停顿了很久老头才开口。
“到时我就死了。”
一丝恐慌漫过麦金托什苍白的面孔,他强作欢颜道:
“别胡说了!保持安静,你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给我喝一口,”沃克说,“度数高一点儿的。”
麦金托什手颤抖着,往玻璃杯里倒入各一半的威士忌和水,然后端着让沃克贪婪地喝了下去。酒似乎让他得到了恢复,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宽大肥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麦金托什现在完全不知该如何做了,他站在那里盯着他。
“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就去做。”他说道。
“什么都不用,只让我独自待一会儿,我太累了。”
这个肥胖、浮肿的老头躺在大床上,全无血色,虚弱不堪,看上去极其可怜,让人心碎。他躺在那里,但头脑似乎变得清醒起来。
“你是对的,麦克,”他不久说道,“你警告过我。”
“我真希望当时能跟你一起去。”
“你是个好小伙,麦克,只是你不喝酒。”
他又长时间不说话了,情况显然愈加不妙,现在出现了内出血,麦金托什虽然不懂,但仍看出留给他上司的时间只有一两个小时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在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沃克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了。
“他们会让你接替我的工作,”他缓缓说道,“上次在阿皮亚,我跟他们说了你很不错。把我的路修好,我希望能够修完——环岛大道。”
“我不想接替你的工作,你没事的。”
沃克疲倦地摇了摇头。
“我的日子到了。好好对待他们,这很重要。他们都是孩子——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对他们你一定要严格,但必须要做到善良、公正。我从来没在他们身上赚过钱,二十年了我都没攒下一百英镑。修路是件大事,要把它修完。”
麦金托什差点要啜泣起来。
“你是个好小伙,麦克,我一直喜欢你。”
他闭上了眼睛,麦金托什觉得它们再也不会睁开了。他觉得嘴唇非常干燥,必须要喝点东西。中国厨师默默地给他搬来一把椅子,他坐在床边等着,不知过去了多久——长夜漫漫,没有尽头。突然地上坐着的一个人无法控制地大声呜咽起来,像个孩子一样。麦金托什这才注意到,此时屋里已挤满了当地人,他们都席地而坐,盯着床上。
“这些人在此干什么?”麦金托什问,“他们没有资格,把他们赶走,赶走,全赶走。”
他的话似乎唤醒了沃克,他又睁开了眼睛,但一切都变得模糊了。他想说话,但身体过于虚弱,麦金托什不得不支起耳朵来听清他讲的话。
“让他们留在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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