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一砂罐去,以铁叉串罐柄,去其锅,悬于行灶中,加柴火煎茶,不亦便乎?’余鼓掌称善。街头有鲍姓者,卖馄饨为业;以百钱雇其担,约以明日午后。鲍欣然允议。明日看花者至,余告以故,众咸叹服。饭后同往,并带垫席,至南园,择柳阴下团坐。先烹茗,饮毕,然后暖酒烹肴。是时风和日丽,遍地黄金,青衫红袖,越阡度陌,蝶蜂乱飞,令人不饮自醉。既而酒肴俱熟,坐地大嚼。担者颇不俗,拉与同饮,游人见之,莫不羡为奇想。怀盘狼藉,各已陶然,或坐或卧,或歌或啸。红日将颓,余思粥,担者即为买米煮之,果腹而归。芸问云:‘今日之游乐乎?’众曰:‘非夫人之力不至此!’大笑而散。”
如此的闲情逸致,直使后世人读及了这一节文字,也都为之羡煞!然非其闺中人具此巧思奇想,则在这个雅集中,也决不会有这般的兴会淋漓。怪不得同游的人,都要非常俏皮的,而说上一句“非夫人之力不及此”了!在这里,可使我们知道,对于那些闲情,是应该以如何的一种态度,如何的一种襟怀,而去领略及之啊!
四、作者的游踪及记游的文字
作者写的游记是有种种特异的方法的
作者游幕作贾,时在外面飘流着,地方到得很是不少。他在本书第四卷浪游记快中,一下笔就说:“余游幕三十年来,天下所未到者,蜀中黔中滇南耳;”这倒是几句实话,他的作游记,与其他的人们不同:并不喜欢连篇累牍的,作上一种记帐式的文字;只是对于一山一水,很概括的而形容上几句。而这些形容的话,却又似“老吏断狱”一般的,一点儿移易不得!加以,他于此等地方,很有上一种独立的精神;不论哪一个名胜之区,他不品评则已,一品评得,总是在他自己的直觉下面再经过一番邃密的审度的;决不多采前人所又发表过的意见。这一来,他的记游之文,自觉生面别开的了。
在超脱的意境下产生了不平凡的见解
譬如,他去游扬州,在书中是这们的记载着:
“渡江而北,渔洋所谓。‘绿杨城郭是扬州’一语,已活现矣。平山堂离城约三四里,行其途有八九里。虽全是人工,而奇思幻想,点缀天然,即阆苑瑶池,琼楼玉宇,谅不过此。其妙处在十余家之园亭,合而为一,联络至山,气势俱贯。其最难位置处,出城八景,有一里许紧沿城郭。夫城缀于旷远重山间,方可入画。园林有此,蠢笨绝伦。而观其或亭或台,或墙或石,或竹或树,半隐半露间,使游人不觉其触目;此非胸有丘壑者,断难下手。城尽以虹园为首。折而向北,有石梁曰虹桥。不知园以桥名乎?桥以园名乎?荡舟过曰:‘长堤春柳。’此景不缀城脚而缀于此,更见布置之妙。再折而西,叠土立庙。曰小金山。有此一挡,便觉气势紧凑,亦非俗笔。……过此有胜概楼。年年观竞渡于此;河面较宽,南北跨一莲花桥。桥门通八面,桥而设五亭,扬人呼为‘四盘一暖锅’。此思穷力竭之为,不甚可取。桥南有莲心寺。寺中突起喇嘛白塔,金面缨络,高矗云霄;殿角红墙,松柏掩映;钟磬时闻:此天下园亭所未有者。过桥见三层高阁,画栋飞檐,五彩绚烂,叠以太湖石,围以白石栏,名曰五云多处;如作文中间之大结构也。过此名蜀朝旭,平坦无奇,且属附会。将及山,河面渐束。堆土植竹树,作四五曲;似已山穷水尽,而忽豁开朗,平山之ib.万松林,已列于前矣。……”
这是对于这“绿杨城郭”,有上二种的看法:一是把这扬州八景放在一起作整个儿的看;二是把这整个儿下山的扬州景致,当作一幅图画或者一篇文字看。自和他人的漫无—点系统,只是游到一处,胡乱的几句批评的,显然的有些不同。而在如此超脱的一个意境之下,他所发表的见解,自然也是不同凡响,哪里还会人云亦云的呢!所以,他这一节记游之文,虽只寥寥数百字;然而把这“绿杨城郭”,差不多已整个儿涌现到我们的眼面前来了!易以俗手,恐累数千百言而犹不止,正不知要写到怎样的拖泥带水!
一段笔致生动的记游之文
此外,他的笔致也是非常生动的,我且选一段录在下面:
“殿后临峭壁,树杂阴浓,仰不见天。星烂力疲,就池边小憩。……忽闻忆香在树梢,呼曰:‘三白速来!此间有妙境!’仰而视之,不见其人,因与星烂循声觅之。由东厢出一小门,折北,有石磴如梯约数十级;于竹坞中瞥见一楼。又梯而上,八窗洞然,额曰飞云阁。四山抱列如城,缺西南一角,遥见一水浸天,风帆隐隐,即太湖也。倚窗俯视,风动竹梢,如翻麦浪。忆香曰:‘何如?’余曰:‘此妙境也!’忽又闻云客于楼西呼曰:‘忆香速来,此地更有妙境!’因又下楼,折而西,十余级,忽豁然开朗,平坦如台。度其地已在殿石峭壁之上,残砖缺础尚存,盖亦昔日之殿基也。回望环山,较阁尤畅。忆香对太湖长啸一声,则群山齐应。”
这是他去游苏州无隐禅院时所记的一节。无隐禅院是人家所不知道的一个僻寺,并不如“绿杨城郭是扬州”这般的古今闻名;然经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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