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神的孩子全跳舞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跟犯罪有关吧?”

    “不蹊踐,放心。”善也说,“普通的品行调查。”

    司机默默接过万元钞,驱车前行。“不过车费是另一回事,打表的。”

    两辆出租车驶过落着卷闸门的商业街,开过几处黑魆魆的空地,从窗口亮着灯的一家大医院前通过,又穿过密匝匝的廉价商品住宅地段。由于交通量近乎零,跟踪既不困难,又缺少剌激性。司机十分机灵,不时或拉开或缩短车距。

    “调查外遇什么的?”

    善也说:“不,人才争夺战方面的。公司之间挖墙脚。”

    “哦,”司机惊讶地说,“最近公司互挖墙脚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想不到啊。”

    住宅稀疏起来,车子沿着河边进入工厂和仓库成排成列的地段。空无人影,唯独崭新的街灯格外醒目。在混凝土高墙长长伸展开去的地方,前面的出租车突然停下。善也那位出租车司机也随着红色刹车灯在百米开外的后方踩下刹车,车头灯也熄了。水银灯光静悄悄地照着黑乎乎的柏油路面,除了围墙别无他物进入视野。围墙上拉着密实的铁丝网,俨然在威慑世界。前面出租车的门开了,远远看见缺耳垂的男子下来。善也在一万元以外又加了两张千元钞,一声不响地递给司机。

    “客人,这一带出租车不怎么过来,回去很麻烦。稍等你一会儿?”司机说。

    善也谢绝下车。

    男子下车后也不东张西望,沿着混凝土围墙下一条笔直的路径自往前走去,步伐同在地铁站台上走动时一样,缓慢而有规则,犹如制作精良的机器人被磁铁吸引着。善也竖起大衣领,不时从衣领间呼出一口白气,保持着不至于被查问的距离跟在后面。传来耳畔的只有男子皮鞋发出的咯噔咯噔的无名声响,善也脚上的胶底loafer鞋则正好相反地悄无声息。

    四下里没有人们生活的气息,就好像梦中临时设置的虚拟场景。长长的围墙消失,出现了一个废车停置场,围着铁丝网,车子高高堆起。长期风吹雨淋,加上水银灯的照射,颜色已被洗劫一尽。男子从那前面走过。

    善也心生疑惑:到底什么原因让他在如此空旷凄寂的地方下出租车的呢?他不是要回家的么?或者回家前想绕个弯不成?可是时值二月,作为夜晚散步也过于寒冷了。彻骨生寒的风不时以推动善也脊背的势头掠过路面。

    废车弃置场走完,呆板冷漠的混凝土围墙又持续了一阵子。围墙中断的地方有个小胡同的入口,男子看样子对此了如指掌,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胡同里面很黑,看不清有什么。善也略一犹豫,还是尾随着男子跨入幽暗之中。毕竟跟到了此处,不可能现在折身回去。

    这是一条两侧被高墙夹住的笔直的窄路,窄得两人擦身而过都有困难,黑得如夜晚的海底一般。往下只能靠男子的脚步声了。他在善也前面以不变的步调行进不止。周围无光无亮,善也凭借其足音移动脚步。俄顷,足音消失。

    莫非男子察觉出有人跟踪不成?莫非他停下来屏住呼吸往身后窥看不成?黑暗中善也的心脏缩成一团。但他抑制住心跳,继续前行。管他呢!倘若跟踪被他发现,如实交代就是。说不定那样反倒省事。不料胡同很快到头了。死胡同。迎面一道铁丝网挡住去路。不过细看之下,有一个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窟窿。不知谁硬撬开的窟窿。善也拢起大衣下摆,弓身钻过。

    铁丝网里面是一片宽阔的草地。不,不是普通草地,像是什么操场。善也站在淡淡的月光下,凝眸环视四周。男子已无影无踪。

    这里是棒球场。善也现在站立的大约是外场中央。杂草被踩倒了,只有防守位置如伤痕一样露出土来。远处本垒那里,接手后方挡网黑魆魆地翼然耸立,投手投球踏板向上隆起,成为大地的肿瘤。铁丝网沿外场高高地围了一圈。掠过球场的阵风把一个空了的炸薯片包装袋送往哪里也不是的场所。

    善也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屏息敛气,等待着什么发生。但什么也没发生。他望望右边,看看左边,望望投球踏板,看看脚下地面。之后抬头望天。若干轮廓清晰的云团浮在空中,月光将其周边染上奇妙的色调。草丛中微微有狗屎味儿。男子杳然消失,了无踪影。若田端在这里,肯定这样说:所以么,善也,“那位”是以无可预想的形式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可是田端已于三年前患尿管癌死了。最后几个月,他都处于旁观者目不忍睹的极度痛苦之中。难道他一次也未试求于神?没有求神为他多少减轻痛苦?善也觉得田端是有如此祈求(此一时彼一时的也好具体的也好)的资格的,毕竟一丝不苟地遵守着那般繁琐的清规戒律,同神结下了那么密切的关系。而且——善也蓦地心想——既然神可以考验人,那么为什么人就不能考验神呢?

    太阳穴深处隐隐作痛。不知是连醉两天的后遗症,还是别的原因造成的,没办法分清楚。善也蹙起眉头,从衣袋里掏出双手,迈着大步朝本垒缓缓走去。刚才还大气不敢出地跟踪仿佛父亲的男子来着,脑海里除此几乎没有任何念头——就那样跟到了这座陌生小镇的棒球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