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边教友的帮助下把你生到了这个世上。”
遇到母亲时,田端这样说道:
“那样严格避孕你还是怀上了,而且连续怀了三次。你以为是偶然出差错?我不那么认为。连续三次的偶然,早已不是偶然了。三恰恰是‘那位’显示的数字。换句话说,大崎,是‘那位’希求你受孕。大崎,那孩子谁的也不是,而是天上‘那位’的孩子。我为将来出生的男孩取个名字——叫善也吧。”
一如田端所预言,一个男孩降生了,取名叫善也。母亲再不和任何人云雨,而作为神的使者生活着。
“那么就是说,”善也畏畏缩缩地插话道,“我的父亲,从生物学的意义上说来,该是那位妇产科医生了?”
“不然。那个人已彻底采取了避孕措施。所以,正如田端所说,你的父亲是‘那位’。你不是通过肉体的云雨,而是因了‘那位’的意志来到这个世界的。”母亲以燃烧般的目光断然说道。
母亲打心眼里如此深信不疑,但善也坚信那位妇产科医生才是自己的生父。想必是所用避孕套出了物理性问题,除此别无解释。
“那么,那位医生不知道母亲生下我的了?”
“我想不知道。”母亲说,“不可能知道。再没见面,也没联系。”
男子乘上千代田线我孙子方向的电气列车,善也随后钻进同一车厢。夜间十点半以后的电车不怎么拥挤,男子落了座,从皮包里掏出杂志,翻到接着读的那页。像是一本专业性杂志。善也在对面坐下,打开手中的报纸,做出看报的样子。男子瘦削,一张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面孔,隐约透出医生气质。年龄也相符,且无右耳垂,未尝不像是被狗咬掉了。
善也凭直觉看出,此人绝对是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然而对方连世上存在着这个儿子这点想必都不知晓,纵使自己在这里马上向他一五一十挑明,恐怕他也不会轻易相信,毕竟他作为专家采取了万无一失的避孕措施。
列车驶过新御茶水、驶过千駄木、驶过町屋,不久钻出地面。每停一站,乘客数量便减少一些。男子只顾埋头看杂志,没有要欠身的样子。善也一边时而用眼角瞥一下男子的动静,一边似看非看地看着晚报,不看的时候便一点点回忆昨晚的事。善也和大学时代一个好友连同好友认识的两个女孩一起去六本木喝酒。记得喝罢四人一同走进迪斯科舞厅。当时的情景在脑海中复苏过来。那么,最后同那个女孩发生关系来ib.着?不不,应该什么也没做。醉到那个地步,不可能云雨。
晚报的社会版依旧是整整一版地震报道。母亲及其教友们料想住在大阪教团的机关里。他们每天早上把生活用品装进背囊,跑去大凡电气列车能到的地方,再沿瓦砾覆盖下的国道步行到神户,为人们分发生活必需品。母亲在电话中说背囊有十五公斤重。善也觉得那个场所无论距自己还是距坐在对面专心看杂志的男子都仿佛有几万光年之遥。
小学毕业之前,善也每星期同母亲参加一次传教活动。在教团里,母亲的传教成绩最好。年轻漂亮,朝气蓬勃,显得甚有教养(实际也是如此),喜欢与人交往,何况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在她面前,大多数人都能解除戒心——对宗教虽不感兴趣,但听一听她说什么也未尝不可。她身穿素雅的(然而凸显线条美的)连衣裙挨家逐户转,把传教的小册子交给对方,以并不强加于人的态度笑吟吟地讲述拥有信仰的幸福,并说有什么困惑或烦恼,尽管找到她们那里来商量。
“我们决不强加于人,我们只是奉献。”她以热诚的语音和燃烧般的眼神说道,“我本身也曾有过灵魂在沉沉黑暗中彷徨的日子,而正是这教义拯救了我。那时我已决心同这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投海自尽,所幸上天的‘那位’伸手救起了我,如今我和这孩子一起、同‘那位’一起生活在光明之中。”
对于被母亲牵着手在陌生人家门口转来转去,善也并不觉得有多么痛苦。那时候母亲特别温柔,手是那么温暖。吃闭门羹自是屡见不鲜,唯其如此,偶尔有人好言相待就让他分外欣喜,争取到新教友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自豪感。这样一来——善也心想——作为父亲的神就有可能多少承认自己。
然而上初中不久善也就抛弃了信仰。随着独立的自我意识的觉醒,在现实中已很难再继续接受那种同社会共识不相容的教团特有的清规戒律了。但原因不仅如此。在最为根本的方面,使善也彻底远离信仰的是父亲那一存在的无比冷淡,是他那颗又暗又重又沉默的石心。儿子抛弃信仰让母亲深感悲痛,但善也的决心并未因此动摇。
快进千叶县的前一站,男子把杂志放回皮包,起身往车门走去。善也尾随下车。男子从衣袋里取出月票穿过检票口。善也必须排队用现金补足坐过站的差额。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在男子钻入站前候客的出租车前赶了上去。他钻进后面一辆出租车,从钱夹拿出一张薪新的万元钞。
“能跟住那辆车?”
司机以狐疑的眼神看看善也的脸,又看一眼万元钞。
“我说客人,事情不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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