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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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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问得突如其来,我一下就愣住了,况且,直到这天为止,我根本就不想留意热特律德无可否认的美貌;再说,我也认为毫无必要把这情况告诉她本人。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我随即反问一句。

    “这是我一件心事。”她回答,“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您怎么说的?……我在交响曲中是不是太不和谐。牧师,除了您,这事儿能问谁呢?”

    “牧师无须考虑人的相貌美不美。”我还极力辩驳。

    “为什么?”

    “因为,对牧师来说,灵魂美就够了。”

    “您这是让我相信我长得丑啦。”她说着,撒娇地噘了噘嘴。见此情景,我憋不住了,便高声说道:

    “热特律德,您明明知道自己长得很美。”

    她不再说话了,神态变得十分庄重,一直到家还保持这种表情。

    我们刚进屋,阿梅莉话里话外就让我明白,她不赞成我这样消磨一天时间。本可以事前跟我讲,可是她一言不发,放我和热特律德走了,先听之任之,但保留事后责备的权利。就是责备也不明言,而是用沉默表达出来。她既已知道我带热特律德去听音乐会了,见我们回来就问一问我们听了什么,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哪怕略表关怀,让这孩子感到别人关注她玩得开心不开心,不是让她更加高兴吗?况且,阿梅莉并不是真的沉默,而是有意只讲些无关痛痒的事。等晚上孩子们都睡下了,我就把她拉开,口气严厉地问她:

    “我带热特律德去听音乐会,你生气啦?”

    “你对家里哪个人,也不会像对她这样。”

    看来,她心里总怀着同样的怨恨,始终不理解欢迎回头的浪子,也不款待在家的孩子的寓意。还令我难受的是,她根本不考虑热特律德是个有残疾的孩子,除了受点照顾,还能期望什么呢。平时我很忙,碰巧那天空闲,而阿梅莉明明知道我们孩子不是要做功课,就是有事脱不开身,她本人对音乐毫无兴趣,音乐纵然送上门来,她有多少时间,也想不到去听听,因此,她的责备尤为显得不公道。

    阿梅莉居然当着热特律德的面讲这种话,就更令我伤心了。当时她虽然被我拉开了,但她故意提高嗓门儿,让热特律德听见。我感到伤心,更感到气愤。过了一会儿,等阿梅莉走了,我就靠近前,拉起热特律德的小手,贴到我的脸上:

    “你摸摸!这回我没有流泪。”

    “没有,这回轮到我了。”她勉颜一笑,说道。她朝我抬起那张清秀的脸,我猛然看见她泪流满面。

    3月8日

    我所能做的阿梅莉唯一喜欢的事,就是不干她不喜欢的事情。这种完全消极的爱情表示,是她唯一能接受的。她也不可能意识到,她把我的生活限制到何等狭窄的圈子里。噢!但愿她要我干一件难办的事,哪怕为她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然而,她似乎讨厌一切打破习惯的行为,因此在她看来,生活的进步,无非是雷同的一天天加到过去上。她不希望,甚至不接受我再有新的品德,也不接受已有的品德进一步完善。她即便不表示反对,也是怀着不安的心情,注视灵魂力图从基督教教义中,看出驯化本能这一点之外的东西。

    有件事我得承认,阿梅莉让我一到纳沙泰尔,就去缝纫用品商店结一下账,并给她带回一盒线,我却忘得一干二净。事后,我对自己比她的气还大,尤其我临走还保证绝错不了?,深知“小事办不好,大事也不可靠”的说法,就担心她从我的疏忽中得出这种结论来。毫无疑问,在这点上我该受责备,也宁愿她责备我几句。要知道,臆想的怨恨,往往超过明确的指责。噢!我们若能只看实际的痛苦,绝不倾听我们思想中幽灵和魔鬼的声音,那么生活该有多美好,苦难也容易忍受了……我信笔写来,这简直成了一场布道的主题了(《马太福音》第十二章第二十九节:“无须惴惴不安”)。而我在这里要记述的,是热特律德智力和思想的发展过程。我回到正题上来。

    这一发展过程,我本想一步一步记述,而且开头已经讲得很细了;怎奈我没有时间,不能详详细细地记录每个阶段,现在回想也极难准确地将这过程贯穿起来。我顺着思路,先讲了热特律德的想法,以及我同她的谈话。这些情况都近得多,有人若是看了,无疑会奇怪时间不长,她竟表达得如此准确,说理如此头头是道。不过,她的进步也的确快得惊人。我经常赞叹她头脑敏捷,能领会我的思路,而且什么也不放过,不断吸收消化各种知识。我这个学生往往想到前头,超越我的思想,着实令我惊讶,每次谈话下来,往往令我刮目相看。

    不过几个月的工夫,她的智力真不像沉睡了那么多年。她的智慧已经为大多数少女所不及,只因正常少女总为外界分心,主要精力消耗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此外,我认为她的实际年龄,比我们当初估计的要大。她似乎要把双目失明这一不利因素变为有利因素。于是,我产生一个疑问:在许多方面,她的残疾是不是成为一个长处。我不免拿她同夏洛特相比,在我辅导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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