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只要飞过一只小苍蝇,夏洛特也要分神,我就要想:“她的眼睛若是也看不见,听我讲解肯定会专心多啦!”
自不待言,热特律德非常渴望阅读,但是我要尽量伴随她的思想,宁愿她少读,至少我不在时少读一些,也主要让她读读《圣经》——这在新教徒看来有点反常。这一方面我要说明一下,不过在谈及这个重大问题之前,我想先说一件与音乐有关的小事。据我回想,这事发生在纳沙泰尔那场音乐会之后不久。
不错,那场音乐会,我想是在雅克回家度暑假的三周前。在那段时间里,我不止一次带热特律德去我们小教堂,让她坐在小风琴前。这架风琴平时由路易丝·德·拉·M.弹奏,现在热特律德就住在这位老小姐家中。当时,路易丝·德·拉·M.还没有开始给她上音乐课。我虽喜爱音乐,但是懂得不多,同她并排坐到键盘前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教她什么。
“不,让我自己来吧。”她刚摸几下琴键,就对我说道,“我愿意自己试一试。”
我最好离开她,觉得同她单独关在小教堂里毕竟不妥,一来要敬重这个圣地,二来也怕惹起非议——尽管平常我根本不理睬那些流言蜚语,但这又牵连到她,而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了。我每次到某地巡视,就带她去,把她一个人丢在教堂里,往往几个小时之后,到了傍晚再去接她,只见她还在聚精会神地学琴,耐心地发现和声,面对一个和音而久久沉浸在喜悦中。
距今半年多之前,在八月初的一天,我去慰问一位可怜的寡妇,不巧她不在家,我只好返回教堂去接热特律德。她没有料到我回去那么早,而我不胜诧异,发现雅克在她身边。他们俩谁也没有听见我进去的声音,因为我的脚步很轻,又被琴声所掩盖。我生来不愿窥探别人,但事关热特律德的事,我无不放在心上,因此,我悄悄地登上台阶,一直走到讲坛,那是观察的极好位置。老实说,我躲在那里好大工夫,也没有听见他们哪个讲一句不敢当我面讲的话。然而,雅克紧挨着她,好几次手把手教她按键。她先对我说不用指导,现在却接受雅克的指导,这事儿怪不怪呢?我心里有多惊讶,有多难过,都不敢向自己承认,我正要上前干预,忽见雅克掏出怀表。
“现在,我该走了,”他说道,“爸爸快回来了。”
这时,我看见热特律德任由他拉起手来吻了吻。等雅克走了有一会儿工夫,我才悄无声息地走下台阶,打开教堂的门,故意让她听见声响,好以为我刚进来。
“哎,热特律德!想回去了吗?琴练得好吗?”
“哦,好极了,”她声调极其自然地回答,“今天我真的有进步。”
我伤心透了,不过,我们谁也没有提到我刚才讲的场面。
我想尽快同雅克单独谈谈。一般吃完晚饭,我妻子、热特律德和孩子们早早就撤了,我和雅克留下来,看书要看到很晚。我等待这一时刻。可是,在同雅克谈话之前,我心中十分难过,思绪异常纷乱,不知这话从何谈起,抑或没有勇气触及。倒是雅克突然打破了沉默,说他决定每逢放假都回家来过。然而就在前几天,他还对我和妻子说要去上阿尔卑斯地区旅行,我们都一口答应了。我也知道他选定的旅伴,我的朋友T先生正等着他呢,因此,我明显感到,他突然改变主意同我白天撞见的场面不无关系。我先是心头火起,但是转念一想,我若是发作出来,只怕我儿子永远不会对我讲真话了,也怕自己只图一吐为快,事后又该后悔了,于是,我极力控制住自己,口气尽量自然地说道:
“我原以为T还指望与你同行呢。”
“哦!”他又说道,“也不是非我不成,再说,他也不难找个人替我。我在家休息挺好,不亚于去奥伯兰山区。真的,我认为在家里能更好地利用时间,总比到山里乱跑强。”
“看来,你在家里找到营生干啦?”我又问道。
他听出我话里带刺,但还不知其中缘故,他注视着我,满不在乎地又说道:
“您知道,我一直喜欢的是书,而不是登山杖。”
“不错,我的朋友,”我反过来盯着他说道,“可是,你不认为教琴比看书更有吸引力吗?”
想必他觉出自己脸红了,便把手放在前额,仿佛要避开灯光。但是,他马上又镇定下来,说话的声调那么坚定,也不是我所希望的:
“不要过分指责我,爸爸。我无意向您隐瞒什么,我正要向您承认,却让您占先了。”
他说话一板一眼,就好像在念书本,每句话都那么平静,仿佛与己无关。他装出这种异常冷静的态度,终于把我激怒了。他看出我要抢话,就抬起手,似乎向我表明:别打断我,让我先把话讲完,然后您再讲。我却不管那一套,抓住他的胳臂摇晃着,气冲冲地嚷道:
“我就是不能坐视你扰乱热特律德的纯洁心灵!哼!我宁愿再也见不到你。用不着你来表白。你是欺人家有残疾,欺人家单纯无知,欺人家老实。万万没有料到,你卑鄙无耻到了这种地步!居然像没事儿似的来跟我说话,真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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