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首先是因为他比别人更需要宽恕。其次,这么做便可凌驾于教皇之上……
哦,您关上门了吗?好。请检查一下。实在抱歉,我得了思念门闩癖。每天快入睡时,总想到不知门闩上没有。每夜必定起来检查。我对您说过,什么也放不了心。别以为我这毛病是有产者的恐惧症。从前我不锁屋、不锁车。我不嗜金如命,不在乎财物。内心深处我对“有产”颇有几分羞愧。我在大庭广众演说时,不是也诚心诚意唱过高调吗?“各位,有产就等于谋杀!”我胸襟不够阔大,还做不到跟一位当之无愧的穷人分产业,但却可以听凭盗贼自取,此乃听凭巧合匡正时弊。如今我已一无所有。我不愁人身安全,只愁自己的躯壳和脑筋如何。我坚持要封死这独立王国的大门,我在里面身兼国王、教皇、法官三任于一身。
且请打开这柜门。对,就是这幅画,请欣赏。您没看出?是《公正的法官》。您没有心惊肉跳?您的文化素养也有漏洞?假如您读报,当会想起1934年在根特圣—巴翁大教堂发生的一起盗窃案。被窃的是祭坛装饰连环画,梵·艾克的《神秘的羔羊》。其中一幅就是这《公正的法官》。画的是法官们骑着马向神圣的羔羊顶礼膜拜。后来人家用一幅极佳的描摹取代,因为原件失踪。喏,在此地!不,我并未作案。“墨西哥城”的一位常客(您那天远远瞥见)某日大醉,以一瓶酒的代价卖给了猩猩。我先是建议老友将它挂在显眼处;许久之后,因为人家遍寻无着,忠实的法官们便来到“墨西哥城”,在醉鬼和妓院老板上方正襟危坐、察言观色。猩猩乃应我之请,将画存放于此。它开头颇不乐意,经我说明原委,它害怕了。自然,可敬的法官们只与我为伴了。在店堂柜台上方,您当看出一块空白。
我为什么不物归原主?哦,您呀您,不是警察式的条件反射吗?喏,万一有人想到此画降临敝室,我告诉您我将如何应付初审法官。第一,它不属于我,而属于“墨西哥城”老板,此君与根特大主教同样受之无愧。第二,从《神秘的羔羊》前川流不息走过的人,谁也不辨真假,因此,无人因我之过而受损。第三,因此应归我裁定。有人推出假法官,在世人面前展览,我是唯一善辨真假者。第四,我因此或将有幸入狱,这也不无吸引力。第五,因为这些法官是找“羔羊”,羔羊已不复有,清白无辜已丧尽,因此,那高明的大盗实在是替天行道,这“道”不可干犯。最后一条:这样一来,咱们就恢复了秩序。公正终于同清白分家:“清白”上了十字架,“公正”存入柜中。于是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按信仰工作。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从事忏悔法官的职业。我是历尽艰险才站住脚跟。现在既然您就要走,我该当告诉您这差事是干什么的了。
请先允许我直直身子,好透透气。哎哟,累死我啦!将审我的法官们禁闭起来吧,谢谢。这忏悔法官的职业,我正在行使。通常我的办公室设在“墨西哥城”。但责任重大,在工作地点之外也得干。在床上,发了高烧,我还干。何况不是操职业,而是有如呼气吸气,须臾不离。别以为这五天我唠唠叨叨是闹着玩儿,不是的,从前我说了不少废话。现在我有的放矢,这“矢”当然是制止讪笑,避免本人被审,尽管看来无果。难免被审,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咱们自责吗?所以首先应将责备扩及全体,不管青红皂白,结果便可淡化。
我一开头便立下规矩:永远不原谅任何人。我否认善意,可判别的错误、失足、减刑情节之类。我不保任何人,也不宽恕。只有加法,然后宣布“总计如下:您是恶棍、色鬼、撒谎专家、鸡奸犯、江湖艺人,如此等等”。就这么办,这么干脆。在哲学和政治上,我赞成任何理论,只要它否定人类清白,并赞成一切把人当成罪犯的做法。亲爱的,不妨把我看成主张奴役的开明人士。
其实,没有奴役就没有最终解决办法。我很快悟到此点。从前我口口声声提倡“自由”。我把自由延伸到早餐点心上,整天把“自由”放在手上把玩,我向人间吐出一股浸满“自由”的清新气息。谁跟我顶嘴,我就把这神圣的字眼抛去,利用它为自己的欲望和权势效劳。我在床上默诵这字眼,对着熟睡的情妇念念有词,又利用这词甩掉她们。我悄悄诵读这本经……唉,我太激动,有失分寸。毕竟有时我也把“自由”拿来做比较高尚的用途,甚至(请看我多天真!)捍卫过它两三次,当然谈不到为之献身,不过到底也冒了些风险。请原谅这莽撞之举,我实在是糊里糊涂地行事。那时不知“自由”并非奖赏,更不是上香槟酒的授勋仪式。也不是礼物,不是香甜可口的食品盒,可以用来解馋的。哼,都不是!正相反,是一种苦役,是长跑运动,孤独无助,令人疲惫。没有香槟酒,没有朋辈举杯庆贺,同时充满爱戴之情地瞅着您。您在寂寞的大厅里孤孤单单,在被告席上孤立无援,面对的是法官。您得单独拿主意,为自己或为审判别人。在一切自由的末尾是判决,就因为这,“自由”沉甸甸,不堪重荷!尤其因为您在发烧,我遭灾遭难,或不爱任何人。
哦,亲爱的,孤独者不信神明也不受主人摆布,真是度日如年呢。上帝不时兴了,得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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