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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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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的颜料去想象画这幅画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总之,我可以从这些小小的细节中,找出这份工作的乐趣所在,母亲则不是。她一听到是油画就搬出凡·高啊、雷诺阿什么的,理想化……不,应该说是幻想儿子的职业。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就算现在搬出夏加尔也不足为奇。

    大哥考上医学院的时候,她也大惊小怪的,好似他已经当了医生一样。每当大哥实习的医院出现在电视新闻里时,她都会想到有可能跟大哥有关系,时而高兴,时而紧张。我想,所谓母亲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吧。

    蝉声不知何时停止了。也许正因为这样,在外头玩耍的小孩的声音显得更大了。为赶在天黑以前,我便和母亲、由香里以及淳史一起出发去为大哥扫墓。他的坟墓盖在可以俯视久里滨海岸的高台公墓中。

    去墓地的路上,母亲一边走,一边跟我讲在我小时候就死去了的爷爷的事,然后又聊起关于大哥的往事,时而欢笑,时而哭泣。如果坐车的话,是不会有这种时光的。也许正因为她知道如此,所以我们总是花上二十分钟的路程,慢慢走上那不算平缓的上坡。我们在灵园管理室旁买了供奉用的花和香,一共八百円。

    “这种花,以前才卖三百円。”

    母亲一边将找的散钱放入钱包,一边又抱怨起来。坡道两旁种着樱花树,到了春天会形成一条美丽的粉红色隧道。甚至有很多人为了赏花大老远来这边。但因为除了大哥之外,葬在这里的爷爷奶奶忌日都在冬天,所以其实我也没看过几次这里的樱花。父亲打从心里瞧不起赏花这种行为:“只不过是喝喝酒,唱唱卡拉OK罢了。”所以他从来没有带家人来赏过花。讽刺的是,父亲正是在樱花盛开的季节过世的,所以每次来为他扫墓,我们都必须先经过来赏花的拥挤人潮。

    从墓地可以俯瞰到很美的海景。也许正因如此,这里的墓碑上刻的文章才与众不同,比如“伴海长眠”或是“回归海洋”之类的。

    有的墓碑上还刻着鱼或帆船的图案。淳史看到这样的墓碑就会靠过去,边走边逐个念着上面的文章。海风吹上来翻弄起树叶,形成了一道道浅色的波浪。每当我看着树叶如同活生生的动物一般摇动,就会想起小时候看的宫泽贤治《银河铁道之夜》。">的童话。

    “欸?这是谁供的花?”

    最先抵达墓碑前的母亲惊讶地回头看我们。墓碑前供奉着的向日葵,随着海风激烈地摇动着。事务所旁卖的全是菊花,所以想必是有人特地去花店买来的吧。

    “该不会是幸惠……”

    母亲疑惑地说出了大嫂的名字。

    “她要是都来这儿了的话,应该也会来家里吧?”

    “也对……”母亲继续思索着。

    “可能是良雄吧……”

    我说出了被大哥救起的少年的名字。虽说是少年,但已经过了十五年,现在他应该二十五岁了。

    “他才没这么懂事呢……”

    母亲冷淡地脱口而出,接着用双手取出向日葵,丢在一旁的草地上。

    “就这样丢掉吗?”

    我不禁讶异地问她。

    “不然我们的插不下啊。”

    母亲指着墓碑不耐烦地说,然后从我手中的水桶里取出菊花,细心地分成两束,供在墓前。母亲的表情僵着,像是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被莫名其妙的人碰到。从她的眼神中,我感觉到了她对大哥那强烈的执着,不禁毛骨悚然。

    “母亲,让我来点香……”

    由香里伸手接过香,试着点燃。在那期间母亲用长柄勺在墓碑上浇水。

    “今天一整天都那么热……这样是不是舒服点儿?”

    勺子里的水顺着墓碑流下来。灰色的“横山”两字在一瞬间变回了亮黑色,然后水又继续流下,最后积在墓碑旁,反射着太阳西照。母亲的眼睛散发出温柔的光芒,与其说是在看墓碑,更像是在看大哥。而她的话语,若闭起眼睛听的话,恐怕任谁都会以为她是在跟一个活生生的人讲话。仔细一看,母亲唇上还涂着一层淡淡的口红。她出门前一直在烦恼究竟该戴哪一顶帽子,所以是在临出门的最后一刻,匆匆涂上的口红吗?简直像是和恋人久别重逢的女孩似的。我不禁撇开视线。人家说儿子是母亲一辈子的情人,我想对母亲来说,大哥正是那样的存在吧。尤其是在失去对父亲的爱意与信赖之后,她的那种感情似乎更加强烈了。淳史站在由香里旁边,静静地看着那个模样的母亲。我无法从他的表情窥知,拒绝写信给死去的兔子的他,到底是在用怎样的心情凝视。

    由于风太强,浪费了好几根火柴后,由香里总算把香点着,交给母亲。

    母亲蹲着把香插在墓前,才刚双手合十拜了一下,就马上闪到一旁让我们继续,出人意料的干脆。

    就像在佛龛前做的那样,我们三人闭上眼,双手合十。包围着墓地的树木又发出“沙沙沙”的恐怖声音。从风来的方向,传来电车賓士在轨道上发出的“哐哐、哐哐”的声响。转头一看,我们早上搭乘的京滨急行红色列车,正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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