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于世界。荒诞是目前人与世界唯一的联系,把两者拴在一起,正如唯有仇恨才能把世人锁住。我在没有尺度的世界里历险,所能清晰辨别的,仅此而已。就此打住吧。荒诞规范着我与生活的关系,假如我把这种荒诞当真,假如我心中充满在世界奇观面前激动不已的情感,充满科学研究迫使我具备的明智,那么我就应当为这些确认牺牲一切,就应当正视这些确认,并加以维护。尤其应当据此而规范我的行为,不管产生什么后果,都紧跟不舍。我这里讲的是正直性。但我要求事先知道思想是否能在这些荒漠中成活。
我获悉思想至少已进入这些荒漠,在那里找到了面包,明白了先前只是靠幻象充饥的。思想给人类思考最迫切的几个主题提供了借口。
荒诞从被承认之日起,就是一种激情,最撕心裂肺的激情。但,全部的问题在于人是否能靠激情生活,还在于是否能接受激情的深层法则,即激情在振奋人心的同时也在焚毁人心。这还不是我们将要提出的法则,而是处于上述体验的中心,会有时间再谈的。不如先承认产生于荒漠的主题和冲动吧,只要一一列举就行了。这些东西如今也众所周知了。这不,一直就有人捍卫非理性说的权利。传统上存在一种说法,叫委曲求全的思想,这个传统一直没有间断过。对理性主义的批判次数太多了,似乎不必再批判。然而我们的时代一直出现反常的体系,想方设法绊倒理性,仿佛理性果真一直在向前进哩。但这不等于证明理性有多大效力,也不等于证明理性的希望有多强烈。从历史上看,两种态度始终存在,表明人的基本激情,把人左右夹攻得苦不堪言,又要呼唤统合,又要看清会受藩篱的重重包围。
然而,也许从来没有别的时代像我们时代这样对理性发起更猛的攻击。自从查拉图斯特拉大声疾呼:“偶然,这是世上最古老的贵族。当我说没有任何永恒的意志愿意君临万物万象时,我就把最古老的贵族头衔还给了万物万象。”自从克尔凯郭尔得了不治之症时说:“这病导致死亡,而死亡之后什么也没了。”荒诞思想的主题层出不穷,有意味深长的,也有折磨人心的,抑或至少非理性思想和宗教思想是如此,这种微妙的区别是至关重要的。从雅斯贝尔斯到海德格尔,从克尔凯郭尔到谢斯托夫,从现象学者到舍莱尔,就逻辑和道德而言,整整一个智者家族,因怀旧结为亲戚,因方法或目的而反目,他们千方百计阻挡理性的王家大道,想方设法重新找到真理的通途。此处,在下对那些已知的和体验过的思想作个假设。不管智者们现在或过去有什么抱负,他们统统从那个无法形容的世界出发。那里占统治地位的是:矛盾,二律背反,焦虑或无能为力。他们的共同点,恰恰是迄今人们所披露的主题。必须明确指出,对他们也不例外,尤为重要的是他们从发现中引出的结论。这非常重要,有必要专门研究。眼下只涉及他们的发现和他们最初的经验。问题只在于证实他们的亲和力。假如硬要论证他们的哲学,是可以把他们共同的氛围烘托出来的,并且不管怎么说,这也就足够了。
海德格尔冷峻地审视了人类状况,宣告人类生存受到了凌辱。唯一的现实,是生灵在各个阶段的“忧虑”。对迷途于世的人及其排遣而言,这忧虑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恐慌。但恐慌一旦意识到自身,便成为焦虑,即清醒者永久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中生存重新抬头”。这位教授使用最抽象的语言,手不发抖地写道:“人类生存的完整性和局限性比人本身处于更优先的地位。”他对康德的兴趣在于承认康德“纯理性”的局限性,在于对自己的分析作出结论:“世界不能再向焦虑者提供任何东西了。”这种忧虑,他觉得实际上大大超越了推理的范畴,以至于脑子里老惦念着,嘴巴上老唠叨着。他列出忧虑的方方面面:当平凡的人千方百计使忧虑普遍化并使之越来越沉重时,烦恼便显现了;当智者静观死亡时,恐惧便显露了。他不把意识和荒诞分家。死亡的意识就是忧虑的呼唤,于是“存在通过意识发出自身的呼唤”。死亡的意识就是焦虑的声音,要求存在“从消失重新回到芸芸众生中来”。对他自己也一样,不该高枕无忧,而必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置身于荒诞世界,接受着荒诞世界的可殁性,在废墟中寻找自己的声音。
雅斯贝尔斯对一切本体论都绝望了,因为他硬要相信我们失去了“天真性”。他知道我们无所作为,做什么也不能使表象的致命游戏升华。他知道精神的终结便是失败。他沿着历史赋予我们的精神历险,磨蹭踯躅,无情地识别出各种体系的缺陷,识别出挽回了一切面子的幻觉,识别出不遮不掩的预言。在这颓败的世界,认识的不可能性已被论证,虚无好像是唯一的现实,无援的绝望,唯一的姿态,于是他试图重新找到通向神秘天国的阿丽娅娜导线。
谢斯托夫独占一方,一直从事单调得叫人钦佩的著作,始终不懈地朝着同样的真理奋进。他不断指出,最严密的体系,最普遍的理性主义,到头来终将在人类思想的非理性上碰壁。任何不言自明的道理,哪怕含讽刺意义的,任何对理性不敬的矛盾,哪怕令人嗤之以鼻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唯一使他感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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