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自身来证明自己与众不同,进而声称能化解分歧。这又是一种恶性循环,足以抑制我们的希望。.
上述依旧是些不言自明的道理。我再次重申,这些道理本身并无新意,令人感兴趣的是可以从中引出的结果。我还知道另一个不言自明的道理,那就是人必有一死。可以数得出从中引出极端结论的智者。本散论中,必须自始至终作为参考的,是我们假想知道的和实际知道的之间存在的不变差距,是实际赞同和假装无知之间的不变差距;假装的无知使我们靠理念活着,而这些理念,倘若我们真的身体力行,那是会打乱我们整个生活的。面对精神的这种难解难分的矛盾,我们恰好要充分把握分离,即把我们和我们自己的创作划开。只要精神满怀希望在固定的世界里保持沉默,一切就在精神怀念的统合中得到反映,并排列得井然有序。但这个世界只要动一动,就会分崩离析,无数闪烁的碎片自告奋勇地来到认识的眼前。不必抱希望有朝一日会重逢这个世界亲切而平静的表面,使我们的心灵得到安宁。继那么多世纪的探索之后,继思想家们那么多次让贤之后,我们心明眼亮了。就我们的全部认识而言,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除了职业的唯理论者,人们如今已对真正的认识不抱希望了。假如一定要写人类思想唯一有意义的历史,那只得写人类世代相继的悔恨史和无能史了。
确实,我能说“我知道”谁的什么和什么的什么。我身上的这颗心,我能体验到,并判定其存在。这个世界,我能触及也判定其存在。我的学问仅此而已,其余有待营造。因为,假如我竭力把握我所确认的这个我,并加以定位和概括,那么这个我只不过是一手掌的水,会从我的指缝流走的。我可以把“这个我”善于做出的各种面孔一张张描绘出来,还可以描绘别人给予“这个我”的各种面貌,包括其出身、教育、热忱或沉默、伟大或卑劣。但不可以把面貌相加。这颗心即使属于我,我也永远无法确定。我对自己存在的确信和我试图给予这种确信的内容,两者之间的鸿沟,永远也填不满。我永远是自己的陌路人。在心理学上,如同在逻辑学上,有真理又没有真理。苏格拉底的“认识你自己”,其价值等同我们忏悔室里的“要有德行”。两者既流露怀念,也表露无知。无非拿重大的主题做游戏,是毫无结果的。这些游戏只在符合近乎确切的尺度时才说得过去。
瞧,比如树木吧,我熟悉树木的粗糙、水分,嗅得出树木的气味。草的芬芳,星的馥郁,夜晚,心情舒坦的某些晚上,我怎能否认我体验到了强而有力的世界?然而,地球的全部科学,压根儿不能使我确信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你们给我描绘世界,教我归类世界。你们列举地球的规律,在我渴求知识的时候,我同意地球的规律是真实的。你们剖析地球的机制,于是我的希望与之倍增。末了,你们告诉我神奇美好又多姿多彩的宇宙归结为原子,而原子又归结为电子。所有这一切好得很,我等着你们继往开来。但你们又对我讲解一种见不着的星球系统,其中不少电子围绕一个核团团转动。你们用形象向我解释世界了。于是我看出你们是在做诗,那我就一辈子也弄不清楚了。我还没来得及发火,你们已经改变理论了,难道不是这样吗?这么说来,本该教我懂得一切的科学在假设中结束了,清醒在隐喻中沉没了,不确定性在艺术作品中找到归宿了。我先前需要付出这么多努力吗?与之相比,山丘柔和的线条和夜晚摸着激跳的心的手,教给我更多的东西。我明白,如果说我通过科学懂得现象并一一历数,我却不能因此而理解世界。即使我用手摸遍全球的高山峻岭,也不会知道得更多。你们让我在写实和假设之间选择,写实是可靠的,但对我毫无教益,而假设硬说对我有教益,却根本不可靠。我对自己对世界是陌生的,唯一的援助,是用某种思想武装起来,而这种思想一旦肯定什么就否定自身;我唯有拒绝认知和摈弃生命才能得到安宁,而且好胜的愿望总是在藐视其冲击的藩篱上碰壁,这是怎样的状况呢?有志者,必挑起反常现象。一切就绪,按部就班,就等着出现中了毒的安宁,那正是无忧无虑、心灵麻木或致命的摈弃所造成的。
智力以自身的方式也让我明白世界是荒诞的。作为对立面的盲目性,徒然声称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而我则一直期待着证据,一直期待着理性有理。但尽管经历了那么多自以为是的世纪,外加产生过那么多振振有词的雄辩家,但我清楚此说不对。至少在这方面,恕我孤陋寡闻,是不走运的。所谓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性,实践的或精神的,所谓决定论,所谓解释万象的种种范畴,无一不使正直的人嗤之以鼻。与精神根本不搭界。被否定的精神,真知灼见是受到束缚的。在这种难以估算而有限度的天地里,人的命运从此有了意义。一个非理性族群站起来了,周匝而围,直至终了。荒诞感恢复了明智,如今又得到了协调,于是清晰起来了,明确起来了。我说过世界是荒诞的,未免操之过急了。世界本身不可理喻,我们所能说的,仅此而已。所谓荒诞,是指非理性和非弄清楚不可的愿望之间的冲突,弄个水落石出的呼唤响彻在人心的最深处。荒诞取决于人,也不多不少地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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