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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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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在人间——论卜伽丘的巨著《》
圣徒的遗物,还拿这块木炭给农夫农妇们在雪白的衬衫和面纱上大画其十字,保证他们一年之内不会遇到火灾,于是他骗到了比平时更多的捐献。这故事写得活泼、诙谐,不避琐细、不避粗俗,给人以一种亲切感,特别富于民间故事的色彩;实际上,这是作者现身说法,让“圣物”连同它的“奇迹”,在人们眼里变成了不值一钱、不值一笑的烂东西。

    有的故事揭露了令人发指的教会黑幕:修道院院长为了要奸淫教民的妻子,把丈夫禁锢在教堂的地窖里,却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故世,成了亡灵,正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受罪,后来那女的怀孕了,又把丈夫放回“人世”,去充当孩子的爸爸,还宣称多亏院长替他向天主祷告。他的“复活”,村人们以为是奇迹降临了,因此大大地提高了院长的圣誉(第三天故事第八)。

    还值得一提的是“天使出丑”(第四天故事第二)。一个为非作歹的坏蛋,摇身一变,披上一件法衣,居然成了亚尔贝托神父。“本来是只吃羊的狼、现在竟变成了牧羊人”,而且声誉日增。他编造一套神话,把一个头脑简单的妇女骗上了手,使她还以为是蒙受加百列天侠的垂爱,不胜光荣之至。但是这个披着天使外衣的神父的奸计终于败露,他被当作一头畜生牵到威尼斯广场去示众,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题材类似的一组故事中,要算这一篇最叫人拍手称快了。

    全书的第三个故事“三个戒指”,显示了作者的宽广的精神视野。他把批判的锋芒转到了另一方面(就象开辟了另一个战区)。为了更好地理解故事的深意,我们不妨翻过几页,先读一下“裁判官的故事”(第一天故事第六):

    有人在酒店里多喝了几盅酒,一时高兴,随口说道:他正在喝的美酒,就连耶稣都可以喝得。这话传到异教裁判所的裁判官的其朵里,立刻成了非同小可的事件。所谓“异教裁判所”就是天主教会暗中监视人民一言一行,实行思想统治的特务机构。在故事中,那担任裁判官的神父,“不光是管着人们信主不信主,就连人们有钱没钱。他都要管到”;现在这神父打听到说那句戏言的人,又有田地,又有金银。这样好的机会岂能放过,就下一道紧急命令。以严重的罪名把他逮捕了。他污蔑基督是一个大酒徒,这还了得,足够构成把他送到火刑柱上活活烧死的罪名了。后来那人托人疏通,还“献上一大块‘脂膏’,让神父涂在眼上,也好医治修士见钱眼红的毛病”。这样,才算得到从轻发落,拘留几天后被释放了。

    这个故事讽刺了裁判官的敲诈勒索,无孔不入;只是着墨不多,就象作者自己所说的:“象蚊子那样叮人一口”罢了。但是试想,随口一句戏言,竟可以无限上纲,和洪水猛兽般的异端邪说联系起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这里不是可以嗅出一股可怕的血腥味儿来吗?再说,在酒店里的一句话,立即传到裁判官的耳朵里,异教裁判所难道是天主教会蓄养的一头反革命嗅觉特别灵的猎狗吗?

    中世纪的欧洲,没有宗教自由,信仰自由,意味着在天主教会的专制统治下,没有思想自由,一切真理的探索都被宣判为异端邪说,受到了残酷的镇压。历史上的异教裁判所,罪恶累累,令人发指,岂仅是象流氓般敲诈勒索而已。这本是很值得一写的创作题材,但是在天主教会还是气焰万丈的当时,这样的题材又有它特殊的敏感性。卜伽丘下笔之际,恐怕很费踌躇,不能不有所顾虑。

    因此。我们可以注意到,“三个戒指”的故事和绝大多数故事不一样,它的故事背景不是在当时当地的佛罗伦萨,不是在意大利,也不是在欧洲,而是在中古时代的非洲;这是说,尽可能在表面上和作者当前的现实生活的距离拉得开一些,好逃避天主教会的鹰犬们的耳目。

    作者让一个住在非洲的犹太人讲一个故事:一位父亲,为了不厚此薄彼,把三个一摸一样,不辨真伪的戒指交给三个儿子。其中一个是祖传的,是族长的权威的象征,其余两个是仿造的。但是谁还能说得明白,他拿到的是真正祖传的戒指呢?结论是:

    天父所赐给三种民族的三种信仰也跟这情形一样。你问我哪一种才算正宗;大家都以为自己的信仰才算正宗呢。他们全部以为自己才是天父的继承人,各自抬出自己的教义和戒律来,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教义、真正的戒律。这问题之难于解决,就象是那三只戒指一样叫人无从下个判断。

    这一段话放在故事中间,无非表明犹太人的回答十分得体,无所偏倚,不落把柄,因此他用以逃脱了苏丹设下的圈套。这就是一个人情世故的好例子,呼应着故事的开场白,所谓聪明人“往往能凭着智慧,安然渡过险境”。但是结合到当时的阶级斗争的背景,那么可以说,作者在这里转弯抹角地呼吁宗教上的宽容。如果无所谓“正宗”,自然也就不存在“异端”,思想统治,政治迫害,也就失去了神学上的根据。因此实际上,作者在这里隐隐地为思想自由的权利而呼吁。

    就批判精神而言,这个海外故事和《十日谈》其他篇幅其实是相呼应的;但是就题材的特殊性而言,则全书一百个故事中,仅此一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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