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都平息为止。可怜的皮道特,你也许需要几百法郎吧,不是吗?”
“是啊。”
“我待会儿会把钱留在这边的平台上。你会捎口信的,不是吗,皮道特?”
“捎去哪里?”
“哦,还是老地方。你知道的——在三楼。我希望老太太的头发还没掉光。头发可是那老母狗的骄傲。好啦,再会了,祝你好运,皮道特。”便池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这种低沉的足音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夏洛特注视着陌生人离去:高大结实的身材,穿着黑衣,一条腿跛着,戴着一种夏洛特自己也戴过的礼帽——那是好多年前了——当他走在米洛美斯涅大街和法院之间。
在便池的一个平台上有一卷纸——那便是三百法郎。不管卡洛斯先生是何许人,他这种行胜于言的美德是颇为罕见的。夏洛特放声大笑,笑声在金属隔间当中显得很空洞。一周过去了,他恰又重新回到自己怀揣三百法郎开始生活的地方,仿佛他这段时间以来始终远离尘世——确切地讲,犹如某个外表友善但内心歹毒的女巫施与他一个永不穷竭的钱包作为恩惠,但他从钱包提取的数目永远不能超过三百法郎。会不会也许是那个死去的人从他的三十万里分了一些出来补偿他呢?
情况很快就会见分晓,夏洛特思忖着。勉强维持一周,但仅仅是蹉跎了一周的时间,一周结束之后又比之前更加破落不堪,这又有何好处呢?此刻是享受开胃餐的时间,自从他来到巴黎之后,这才第一次有意步入他自己的领域,他对这片领域的每寸土地都了若指掌。
直到那一刻以前,他从未真正领略过巴黎的生疏感:一条不熟悉的街道或许是过去不常去的,可是现在他觉得空落落的,有小型三轮出租车悄无声息地从旁滑过,还有破落的雨篷和陌生的面孔。他只零星地看到平日里那些陌生人的熟悉的脸,坐在他曾坐过多年的座位上,啜饮着同样的酒水。他们犹如一座古老花园的遗迹,在一个粗心的租客仓促离去之后,仍挺立在一片丛生的杂草之中。
我今晚就要死了,夏洛特寻思着,如果当真有人认出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推开了他所熟悉的那家咖啡馆的玻璃门,走向一个特定的角落——在镶金框的镜子下方,长沙发右手边顶头的位置——他过去经常坐在这儿,仿佛享有某种权利似的。现在那里却被人占了。
一个美国大兵坐在那儿,他是个高颧骨的年轻人,带着一种粗犷而率真的稚气。侍者俯身微笑着与他交谈,仿佛他是这里最年长的顾客。夏洛特坐下来观察着,眼前的情形如同一种通奸行为。领班的侍者以前总要停下来跟他聊上几句,但现在却从他身边经过,就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的,随后他也在美国人的桌位那里稍事停留。原因很快就揭晓了——美国佬掏出一大把钞票来付账——夏洛特恍然大悟,先前他也曾拥有过大把钞票,是个花钱的角色;并非因为他现在成了幽灵,只不过他如今是个穷鬼。他喝下他的白兰地,然后又叫了一杯,服务速度之慢惹恼了他。他召唤领班侍者。那人试图躲开他,但最终不得不过来。
“怎么了,朱尔斯。”夏洛特说。
浅薄的眼睛里闪动着不悦:这个男人只喜欢与他亲近的人,也就是买单者对他直呼其名——夏洛特想。
“你不记得我了,朱尔斯。”夏洛特说。
那人变得不自在起来,或许这声音中的某种语调让他觉得耳熟。时局让人迷乱:有些顾客彻底消失了;其他隐匿不见的人回来了,蹲过监狱,人也变了;还有些人并未躲起来,却被他自己经营的利益所冷落。“哦,先生,你有段日子没来这儿了……”
美国人开始用一枚硬币大声敲击着桌面。“失陪了。”侍者说。
“不,别走,朱尔斯,你不能就这样丢下一个老主顾。你别看胡子。”他用手横挡住下巴,“难道你瞧不出一个叫夏瓦尔的家伙吗,朱尔斯?”
美国人再次用硬币猛敲桌子,但是这次朱尔斯没理睬他,只示意对面的另一个侍者去接那人的点单。“天哪,夏瓦尔先生,”他说,“你变化太大了。我真吃惊……我听说……”但他显然记不起自己听说过什么了。要记住他的顾客中哪些人是英雄,哪些是叛徒,哪些纯粹只是顾客,这可是件难事。
“德国人把我关起来了。”夏瓦尔说。
“啊,想必是这样了,”朱尔斯如释重负地说,“现在,巴黎差不多恢复如初了,夏瓦尔先生。”
“不尽然吧,朱尔斯。”他朝着自己的老位子点点头。
“啊,我担保,那个座位明天会给你留着,夏瓦尔先生。你的房子怎么样了——它在哪儿来着?”
“布里纳克。如今那里有租户了。”
“它没受ib.什么损失吧?”
“我想没有。我还没去看过。实话告诉你吧,朱尔斯,我今天刚到巴黎。我几乎连住宿的钱都没了。”
“你可以在我这儿暂住几天吧,夏瓦尔先生?”
“不,不了,我总会有办法应付的。”
“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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