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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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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刚才?”

    园子好似不是冲着谁询问,抬起了非常认真的视线。这瞳眸之美,简直是罕见的。这深深的、不眨的、宿命的瞳眸,像一股清泉,总是歌唱着感情的流露。面对着这瞳眸,我常常说不出话来。我猛然把刚抽的香烟掐灭在远处的烟灰缸里。不料竟把细长的花瓶打翻,桌面上洒满了水。

    服务员来收拾洒了的水。我们看见服务员揩拭被水弄皱了的桌布的情形,心情不免泛起一阵凄怆。这成了我们提前离开餐厅的机会。夏天的大街浮躁而人声杂沓。一对对健康的情侣挺起胸膛,裸露着胳膊走了过去。我感到所有的一切都在侮辱我。侮辱像夏日猛烈的阳光在烧灼着我。

    再过半小时,我们就分手了。很难准确地说,这是来自分别的痛苦。然而,一种恰似热情的灰暗的神经质的焦躁,使我恨不得用油画颜料般浓重的涂料,把这半个钟头完全涂抹掉。扩音器在大街上播放着音调失真的伦巴舞曲,我在舞场前面停住了脚步。因为脑海里忽然泛起了昔日读过的某些诗句。

    ……但是,尽管如此,

    它是永无止境的舞!

    其余全部忘却了。这似乎是萨尔蒙的诗句。园子点了点头,为了跳这半个钟头的舞,她跟随着我到了她陌生的舞场。

    舞场里全是些把午休任意延长了一两个小时继续跳舞的老搭档,非常乱。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本来就不完备的通风设备再加上落下沉甸甸的帷幔,挡住了室外的阳光,舞场内弥漫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炎热的空气,混混浊浊地游动着由灯光映现出来的雾一般的尘埃。满场散发着一阵阵汗臭、廉价香水和廉价润发油的气味,客人们却满不在乎地跳,其档次不言自明。我后悔把园子带到这种地方来。

    这时候,我不能折回去了。我们无心无思地挤入舞群。零零星星的几把风扇,也没有送出像样的风来。舞女和身穿夏威夷衬衫的年轻人互相把汗涔涔的额头贴得很紧地跳着。舞女的鼻翼成了紫黑色,白粉和着汗珠呈现粒状,活像一个个疙瘩。女西服的后背湿透了,比刚才看到的桌布还肮脏。我们跳了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汗水顺着胸口流落下来。园子有点憋气,气喘吁吁的。

    我们想呼吸室外的空气,就钻出了饰有不合季节的假花的拱门,走到中院,坐在一张粗陋的椅子上歇息。这里空气新鲜,但水泥地面反射的阳光,把一股股强烈的热气直投到阴凉处的椅子上。可口可乐的甜味沾在嘴边。我觉得我所感受到的来自所有方面的侮辱的痛苦,也使园子默默无言了。我无法忍受这种沉默的时间的推移,把目光移向了我们的周围。

    一个胖姑娘用手帕扇着胸脯,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爵士乐队奏出了压倒一切似的轻快舞步的曲子。中院里,盆栽的枞树斜斜地立在干裂了的泥土上。遮阳篷下的椅子已经坐满了人。向阳的椅子上却没有人影。

    唯有一堆人占据了向阳的椅子,旁若无人地在谈笑风生。那是两个姑娘和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姑娘以不熟练的手势,装模作样地把香烟叼在嘴边,每抽一口发出几声轻轻的、含糊的咳嗽声。她们两人穿着的连衣裙有点古怪,好像是用浴衣缝制的,胳膊也露了出来。像是渔夫女儿似的赤红的胳膊到处都有虫咬的痕迹。她们对小伙子们下流的玩笑,一次次地面面相觑,尔后也装腔作势地笑了。她们对夏日照射在自己头发上的强烈的阳光,也毫不在乎。其中一个小伙子身穿夏威夷衬衫,脸色有点苍白,一副阴险的样子。但他的胳膊很粗壮。嘴边不时若有若无地浮现出粗鄙的笑影,旋即又消失了。他不时用手捅捅姑娘的胸脯,让姑娘发笑。

    我的视线被剩下的另一个小伙子吸引住了。他约莫二十二三岁,举止粗野,肌肤浅黑,五官端正。他半裸着身子,重新将被汗水濡湿了的呈浅灰色的白围腰子围在腹部上。他不断地加入伙伴们的谈话,加入伙伴们的笑声,他像有意慢吞吞地围上了腰围子。裸露的胸脯,显出结实而紧绷的肌肉的隆起,立体式的肌肉的深沟,从胸膛中央向下伸至腹部。侧腹的肌肉活像粗绳扣呈纽带状,从左右两侧缩小翻卷起来。光滑而有热量的躯体,被微脏的白腰围子紧紧地缠了一圈又一圈。晒得黝黑的半裸的肩膀像涂上了油,闪闪发光。从腋窝的细缝中露出来的黑毛,承受着阳光的照耀,卷曲起来,发出金色的光。

    我看到这,尤其是看到结实的胳膊上的牡丹图案的刺青,就被一股情欲所袭击。我热烈的注视,固定在那粗壮而野蛮却又无与伦比的美丽的肉体上。他在阳光下笑了。他仰面朝天时,我看到隆起的粗大喉结。一阵莫名的悸动爬向了我的心底里。我的视线已经无法从他的身影上移开了。

    我忘却了园子的存在。我只考虑一件事。那就是他半裸着身子走到盛夏的大街上,同流氓痞子们战斗。锐利的匕首穿过腰围子,刺进了他的胴体。微脏的腰围子被热血染成美丽的色彩。他的浑身是血的尸体横躺在门板上,又抬进这里……

    “只剩下五分钟了。”

    园子的高昂而哀切的声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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