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有机会就震撼我的“海的蛊惑”来考虑,我不会游泳,似乎是一种暗示。
尽管如此,那时候的我,尚未遇上大海的难以抗拒的诱惑。对我来说,夏季是完全不适宜的。然而不知为什么憧憬却莫名地唆使我设法无忧无虑地度过夏季。我便和母亲和妹妹弟弟在A海岸度过了这个夏季。
……我忽然发现我自己孤身一个被遗弃在大岩石上。
方才我和妹妹弟弟们沿海岸寻找岩石缝间闪烁的小鱼,来到了这大岩石旁。年幼的妹妹弟弟们找不到理想的猎获物,开始厌倦了。这时,女佣来接我们到母亲所在海滩的阳伞下,可我板着面孔拒绝了,所以她留下我,只把妹妹弟弟们带走。
夏日下午的骄阳,不间断地击打着海面。整个海湾就是一个巨大的眩晕。远处海面上,夏日的云俨然一副雄伟、悲伤、预言者般的姿态,一半浸在海里,默默地伫立着。云的肌肉苍白,恍如雪花石膏。
除了乘坐从海滩来的两三艘游艇、小船和几艘渔船,在远方海面上徘徊似的晃动的人以外,再找不到其他人影了。精致的沉默,凌驾于一切之上。海上的微风,挂着一幅像要宣告秘密的造作的面孔,把快活的昆虫般的无形的振翅声传送到了我的耳边。这一带的海岸,由倾斜到海里的平整而光滑的岩石组成,只看见两三处像我坐着的这块巨大岩石所呈现的这般险峻的姿态。
海浪开始以不安的绿色波峰形状,从远方海面涌过来。突出海面的低矮岩石群,抵抗着海浪,激起高高的浪花恍如求救的白手,一边却把身子泡在深深的充溢感中,看上去也像是梦见挣脱束缚的浮游。然而浪峰立即把它弃置,以同样的速度向海岸线滑了过来。一忽儿,一个什么东西在这个绿色防箭袋中觉醒,站起来了。波浪随之也涌了上来,把在海岸上倾泻下来的巨大海斧斧刃的侧面磨光,完全显露在我们的眼前。这深蓝色的断头台被打落下来,飞溅着白色的血花。于是,追赶着破碎浪头的浪峰翻滚下来的瞬间,宛如人临终前的痛苦的眸子里所映现的至纯的蓝天,呈现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蔚蓝色——总算露出海面的被侵蚀的平滑的岩石群,受到波浪袭击,转瞬之间藏身于白色的浪花中。可是,余波刚退,又现出了灿烂的景象。我从大岩石上看到了寄居蟹在令人目眩的景象中摇摇晃晃,还看到了螃蟹纹丝不动的情景。
我的孤独感旋即与回忆近江的心绪夹杂在一起了。情形是这样的。我对于近江的生命充满的孤独、从生命对他的束缚中所产生的孤独、对这些的向往,使我开始产生一种羡慕他的孤独的愿望。从表面上看,现在我的孤独类似近江的孤独,我希望用仿效近江的做法,享受在海的横溢面前的这种空虚的孤独。我本应是一人扮演近江和我两个角色。为此,哪怕些许,我也必须找出和他的共同点。这样一来,近江本身或许只是无意识地拥有他的孤独,而我却代替他,意识到这种孤独是充满快乐的东西,可以行动,甚至达到这样的空想境界,即我把望着近江所感受到的快感,不久就可能当作近江本身所感受到的快感。
自从我对《圣塞巴斯蒂安》着迷以后,我无意中养成了一种毛病,在赤裸着身体的时候,双手自然地交叉在头上。自己的肉体软弱无力,连塞巴斯蒂安那种艳丽的面影也没有。但我也漫不经心地这样做了。这样一来我的视线移向了自己的腋窝。一股不可解的情欲涌了上来。
——随着夏天的到来,我的腋窝虽然比不上近江的腋窝,但也已萌生了黑色的草丛。这就是我和近江的共同点。近江显然存在于这种情欲中。尽管如此,不可否认,我的情欲还是冲着我本身的那部分。这时,使我的鼻孔打战的潮风,和刺痛我裸露的肩膀和胸膛的强烈的夏日阳光,以及一望无际的阒无人影的情景簇拥而上,驱使我在蓝天之下干出了第一次“恶习”。我把自己的腋窝选为了对象。
……一股奇妙的悲伤使我浑身震颤。孤独像太阳般燃烧着我。深蓝的羊毛短裤,令人不快地沾在我的腹部上。我从大岩石上慢慢地走了下去,把脚泡在岸边的海水里。余波冲刷着我的脚,看起来像是死了的白贝壳。海中镶嵌着贝壳的石板路,在微波中荡漾,清晰可见。我跪在水中。就在这时候,破碎的波浪发出粗暴的叫声,逼将过来,拍打在我的胸脯上。我任凭飞溅的浪花把我整个包围起来。
——波浪退去,我的污浊也被荡涤干净了。我无数的精子与退却的海浪中无数的微生物、无数的海藻种子、无数的鱼卵等诸多生命一起,被卷进翻卷着浪花的海里,冲走了。
秋天来了,新学期开始的时候,近江不在学校。我在布告板上看到张贴着开除近江学籍的处分通告。
于是,我的同班同学犹如人民在僭称帝王的人死后那样,一个个都数落起他的坏事来,譬如他借走十元没有归还、他笑眯眯地抢走了进口钢笔、被他勒住了脖颈,等等……似乎每个人都蒙受过他的祸害。唯有我与众不同,关于他的作恶我一无所知,妒忌使我疯狂起来。我的绝望,由于开除他的学籍没有确切的理由,稍许获得某种慰藉。哪个学校都有消息灵通的学生,连这类学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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