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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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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法从近江身上找到万人确信无疑的被开除的理由。老师也只是一边嗤笑一边说:“他干了坏事。”

    只有我,对于他所干的坏事有一种神秘的确信。他本人一定是参与筹划了某项连他自己都不十分清楚的庞大的阴谋。他那“邪恶”的灵魂所激发的意欲,正是他生存的意义,正是他的命运。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这个“邪恶”的意义,在我的内部变形了。它所激发的庞大阴谋、拥有复杂组织的秘密结社、纹丝不乱的地下战术等等,都必定是为了某种不被人所知的神。他是为这个神服务的,欲图使人们改变宗教信仰而遭告密,被秘密杀害了。某个黄昏,他被赤裸着身子带到山冈上的杂木林里。他的双手被高高地捆绑在树上,第一支箭射穿他的侧腹,第二支箭射穿他的腋窝。

    我的遐想在驰骋。这样想来,他为了引体向上而抓住单杠的身姿,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加宜于让人联想起圣塞巴斯蒂安。

    中学四年级的时候,我患了贫血症。脸色愈发苍白,手也变成草色了。登上高台阶之后,就得蹲下好大一会儿。因为一股白雾般的龙卷风向我的后脑勺袭来,凿开了一个洞口,险些使我昏倒。

    家里人把我送到医院,医生诊断为贫血症。这是一位熟悉的很有意思的医生,家人问他什么是贫血症时,他回答说:让我查查简明参考书再给你们说明吧。检查完毕,我就待在医生身边。家人同医生相对而坐,医生朗读的书页,我可以望见,家人则看不见。

    “……哦,下面是说明病因。病因嘛,多半是闹‘钩虫’的缘故。这孩子的病,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需要检查一下大便。还有,‘萎黄病’嘛,很少见,而且多发于女性……”

    于是,医生把这一段病因跳了过去,读到后面的部分,只在嘴里嘟哝了一阵子,然后把书合上了。可是,那段跳过去没读的病因,我却看到了。那就是“自渎”。我感到羞耻,心跳加速了。医生早已看穿了。

    医生给我开了注射砷剂的处方。用这种毒的造血作用,给我治疗了一个月,就把我的病治愈了。

    但是,谁会知道我的贫血,完全是同血的欲求结成异常的相关关系呢?

    天生血液不足,培植了我梦想流血的冲动。这种冲动,又使我的身上丧失更多的血。这样就愈发使我渴望血。这种令人憔悴的梦想生活,锻炼并磨炼了我的想象力。当时我还不知道萨德的作品,但我以自己的方式,从《你往何处去》Quo Vadis,波兰作家显克维奇(1846-1916)的代表作,一九〇五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小说通过一个罗马青年贵族和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少女的曲折爱情故事,反映暴君尼禄对早期基督教徒的迫害,同时写了尼禄焚烧罗马和他的死亡。">的古罗马大圆形剧场的描写中获得的感铭中,建立起我的杀人剧场的构思。在那里,年轻的罗马力士,仅仅为了供人消遣而贡献生命。死亡洋溢着热血,而且必须追求仪式。对所有形式的死刑和刑具,我都很感兴趣。对拷问工具和绞刑架,因为看不见血,我敬而远之。对使用火药的手枪和步枪等凶器,我也很不喜欢。我尽量选择原始的野蛮的东西:箭、短刀和矛等。为了延长苦闷,应该是腹部受到袭击。牺牲者必须竭力高呼,使人感到长久、悲伤、惨痛、无法形容的存在的孤独。于是,我生命的喜悦便从深处燃烧起来,终于高声呼唤,以响应这种竭力的高呼。难道这不就是原原本本的、古代人狩猎的喜悦吗?

    希腊的士兵、阿拉伯的白人奴隶、未开化民族的王子、饭店开电梯的服务员、侍者、懒汉、军官、马戏团的年轻人等,都被我空想的凶器所杀戮。我就像那未开化民族的劫掠者,不懂得爱的方法,误把我所爱的人杀掉。我同倒在地上还在抽动的他们的嘴唇接吻了。轨道一边是固定的刑架,轨道另一边是插着十几把刀的偶人厚板沿轨道滑行过来的刑具,像是我受到某种启示才发明的东西。在死刑的工厂里,穿透人体的旋床始终在运转,血汁加上甜味装在瓶子里出售。许多牺牲者被倒背着手捆绑在一起,送进这个中学生的头脑里的古罗马圆形大剧场。

    刺激逐渐加强,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被认为是最坏的一种空想。这空想的牺牲者还是我的同班同学、一个游泳技巧高超的体格健壮的少年。

    那是一处地下室。正在举行秘密的宴会。白桌布上的典雅的烛台闪烁着烛光,碟子的左右排列着银制的刀叉餐具。摆上一盆照例用来点缀的康乃馨。奇怪的是,餐桌中央留出一片显得有点过大的空间。过一忽儿,一定会端上一个相当大的盘子来。

    “还没好吗?”

    席上一个人问我。他的脸昏暗,看不清楚。但语声是老人的庄严的声音。说起来,由于昏暗,与会者的脸都看不清。只见烛光下伸出的白色的手,在操作着银光闪闪的刀叉。空气中荡漾着窃窃的私语声,像是不断的小声对话,又像是喃喃自语。除了偶尔响起椅子摩擦地面的吱吱声以外,就别无其他格外明显的声音了。这是一个阴森森的宴会。

    “我想也该行了。”

    我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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