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百年游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二章 重阳日 ...
    眼前就是张翼半阖的眼帘,柳白泽直愣愣看着,一时间气血翻涌。

    恍然间,覆着自己的嘴唇动了动,唇上传来一点湿润的感觉。胸中有什么突然跳了跳,引得四肢百骸中气脉鼓荡,血气丝丝缕缕聚集到胸口,浑然汇成一股纯净元气,一路向上,不受控制地从自己唇间涌淌出来。柳白泽唔了一声瞪大眼睛,挣扎不得。

    张翼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将那股气纳入口中。

    过了许久,柳白泽渗出一身汗来,已经有点发虚。张翼这才缓缓离开他嘴唇,短暂的一个调息,重新躺回去,神情自若地仿佛只是喝了杯茶。

    柳白泽动了一下,下一瞬已经俯身死死掐住旁边那人的脖子。

    跳动的脉搏和温暖的体温从手中传过来。张翼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神色纹丝不变,只是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方才已经补足了元气。柳白泽狠狠盯住他,低道:“你做甚么。”

    张翼从容抬起胳膊,用指尖撩拨了一下他颈间那个细圈,哑声道:“放手罢。我有事,你一定活不了。”那双眼睛里一片寂静,对脖子上致命的挟制视若无睹,随即又闭上了。

    柳白泽想了想,颓然松手躺回了床上。他将一条手臂枕在脑下,偏过头看着躺在身侧的张翼,已经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

    这人仍是一副凡人的肉身,魂魄中连个内丹也未结成。只是修为颇高,一进门就连用了几个耗力的法术,做了只个拘魂的圈子送给自己套上。大约正是因为如此,损神耗气,这才有了之前发冷发颤的症状。看他如今的能耐,假以些许时日,必能修得还丹,跳脱轮回,炼形住世做个地仙。

    只是,这人修的虽是道家正法,却敢做这种取人元气的勾当,不知是个甚么缘由。

    过了会,柳白泽翻了个侧身,朝里面挨了挨,压低了声音问道:“张翼……你是道士?”近在咫尺,张翼安然躺着,连眼睛也懒得睁,轻声道:“你说呢。”

    残灯一闪而灭,长夜寂寂,就此无话。

    到了第二日,正是重阳佳节。

    天还未亮,屋后鸡舍的长翎花公鸡先仰着脖子叫起来,不多时,麻雀们也叽叽喳喳地吵呼开,寂静的黎明就在一片嘈杂中慢慢明亮起来。

    柳白泽一早就爬起来,到水缸里舀了水洗漱。对着水里的倒影颠来倒去看脖子,将个圈儿转来转去,百般摆弄也不得安生。

    张翼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连绵的秋雨居然停了。黑云消散之后,明晃晃的日光照下来,窗外就亮得耀眼。懒洋洋起身穿上衣服,肩上披着件外衫,趿着鞋子走出屋去。

    堂屋角里放了个木盆,浸着他昨晚淋了雨水的衣服,细腰仍是个棒杵模样,正悬在半空里,上下蹦跳着敲打衣服,洗得水花四溅。乍一见他,当啷掉到地上,又一动不动了。

    张翼懒得看它,迈出门槛去,就着院中的盆里打好的水洗漱。

    脚边三四只肥墩墩的母鸡,咯咯地在地上刨抓寻食,时不时一惊一乍地看他。屋后飘出了青色的炊烟来,空气中就漫着淡淡的烟火气。张翼站在院子里,沐着晨光,吐纳踵息。

    直到屋里有人叫唤:“吃饭了快来呀~”

    走到屋内,一张磨得圆润的木头小方桌,上面搁了两碗白糯糯的米粥,一盘焦黄的切饼,还有一小碟腌菜,柳白泽招呼他坐下,又弯腰吱吱啦啦拖凳子。米粥挺软,切饼挺香,腌菜挺脆口。刚坐下吃了片刻,柳白泽已经把饭吞完,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起了身,“你慢吃着,我待会儿回来拾掇。”说罢去了院后。

    不多时,外面一阵敲瓦盆的声音铛铛响起来,“吃饭了快来呀~”公鸡母鸡唧唧咯咯地扇着翅子飞扑过去,一片哄抢。屋里,张翼手一紧,筷子嘎嘣折成两截。

    时近隅中,院子里的鸡忽然一阵咕咕乱叫,又有个脆生生的女音在叫“柳哥~柳哥~”莫名一阵疾风,堂屋的门忽然被阖上了半扇,遮了屋里的情形。接着外面就有柳白泽的声音油腔滑调地回话,两人嘻嘻笑笑聊了许久,院子里才重又安静下来。

    半扇门又吱呀开了,柳白泽提了一串捆好的蟹子走进门来,咧着一口白森森的牙,眉开眼笑地朝张翼晃了晃,“人家姑娘专门送来的,有口福啦。”

    柳白泽所居的这处叫做大桐乡,零零星星几十户人家。南面是片烟波浩渺的湖泽,就叫做白泽,长着些鱼鳖虾蟹,算得上柳白泽的老家,便被直接拿来做了名字。北面远远一座卧虎山,山势陡峭,草木葱茏,上面修了石阶,建了寺庙,是这方圆数十里中难得的游玩登高之所。

    民间讲九为老阳,阳极必变,到了两个老阳碰头的这天,便有登到高处驱邪避祸的风俗。无论达官显贵抑或平头布衣,都爱在重阳节里携家带口地跑到山上来。

    近午,两人已到了卧虎山脚下。

    若依张翼的意思,本不愿往游人如织的山上跑。只是柳白泽念念叨叨要去,说什么大过节的都要应应景。可是柳白泽一离开,家里就算是断了炊,他张翼再是神通,也要吃喝,只得被生拉硬拽出了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