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亦不足为奇,“若生下个男孩子……”在这重男轻女的时代,身为靖王璎的儿子,他就会比别人多拥有一些幸福吗?“圣心观是在野第一大势力,几乎垄断了整个江湖,而皇兄当日曾对青城观主有过诺言,要遴选一名宗室弟子入圣心观为道,替朝庭社稷祈福。皇兄说时可能出自无心,本王听时则留了意,与其让圣心观列闲置散,恐让有野心的人觊觎,不如为本王所用,既然信不过别人家的儿子,就让本王的儿子进圣心观好了。”
形容为冷血并不为过,但孩子又岂在璎的意料之中?物尽其用,人尽其材,原像是他的行事作风,除了遗儿稍得了些他的怜爱,见他几时对人存有怜悯之心过?由此可知,一个人的真正冷酷无情不必摆在表面上,而尽数显现在行动中。
张灵琇乍闻之下,双颊倏地苍白,细整的皓齿几乎揉碎了唇上的鲜艳,狼籍红驳,似和血吞咽下的泪水,似骤遭狂雨打落的残花,蓦然间,黯然锈蚀了那淡褪的朱痕。
点点星光浮现,眸中晶莹欲倾,但她深知此刻亦非是哭泣的时候,逼不得已,无奈只得咬咬银牙、忍忍心痛,勉强克制住自己直欲狂呼狂嚎的的冲动,终于被迫冷静下紊乱的思绪,半晌,方恨恨地问了一句——
“他可是你的孩子呀,你怎忍心如此待他?”
即使自己失欢于靖王,但孩子又有何辜,何需他遁迹玄门、终生独对孤灯?
“如果嫌本王待他不够好,就不必投到你的肚子里。”璎并不想替自己的筹谋在修辞上进行虚伪的矫饰,他既然肯道出自己的底蕴,就不怕她翻出自己的手掌心,“本王讨厌受人控制操纵,更讨厌有人企图改变本王的决定。”
熠闪的眸子沁出冰澈的寒意,精烁灿耀,沉骘地盯视着张灵琇那张大惊失色地花容,犹如两道慑人的冷电,笔直地射进她心底最深的惶悸。
“不、不是的……妾身……”
张灵琇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在一瞬间,她赫然瞧见了靖王眼中的嗜血。
忍耐撑至极限,再也按捺不住隐忍胸口许久的苦楚,顾不得在靖王面前的失态,一阵鼻酸袭来,眼眶四周顿时冒出一股潮热,即而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无声无息地淌坠下贫血的雪腮。
“你回去歇息吧……”气焰一敛,璎仓促地挥了挥手,下逐客令的声音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窒局促。
此刻他宁愿面对的是老谋深算的政敌、凶悍残暴的枭客,应付起来谅也觉得得心应手,只是当一个女人面对着他落下两行清泪,也不免英雄气短。
毕竟站在他跟前的这名女子是他的发妻,他根本无意惹她哭泣,蓦地暗恨起自己的笨拙,话说得太过坦白了,果然是没有人喜欢听的。
“妾身告退了……”带着一丝泣呜的哽咽,张灵琇幽幽地转过娇躯,身形飘忽得宛如一缕无主无依的寂魂,渐渐远离璎的视线。
这就是她倾心爱恋的夫婿?这就是她思慕多年的檀郎?
或许这样也好,给了自己一个心死的理由。
多想已无用,她什么都懒得去思索,夫君寰薄至此,她但愿能保住腹中的孩子。
孩子啊,是娘对不住你,是娘不该爱上你的爹爹……
出身王族与贫家之儿到底哪一个比较幸福?
见仁见智,生于帝王之家可能真的是一种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