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思至此,浅然搁笔,眉毛终究未及画好……
书轩的后室凭临着一洼碧泉,半壁崇绮,在水一方,宛若水上的仙阁,亭亭净净,似笼云雾,缭绕蓬莱祥瑞。
遗儿乐颠颠地捞起憩伫矶畔的倦萍,湿漉漉的小手用力揉碎了那脆弱的颜色,然后向空中抛撒,片片如花瓣纷坠,零落了一池的碎萍。
红润的小嘴翕开,露出几颗玉石般的小小乳牙,咯咯地灿颜大笑,粉嘟嘟的苹颊上跳跃着金色的流辉,这不解愁意的烂漫情怀迳在髻龄之年流连。
清稚开朗的嬉笑声飘溢风中,引逗得旁人会心一笑,蓦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之时,是否也曾拥有过如此无邪的天真?
越过一扇雕花的明窗,璎坐拥书海,玉颊含晕,微着沉吟,似乎已有些欣然陶醉在字里行间散发出的翰苑墨香之中,反正左近无事,藉此消磨起悠闲的时光。
画帘漱响,金钩挑动,倩影轻似回雪,仿佛飞降瑶台的仙子,飘然间,闪入室内。
“妾身见过王爷……”
绣襟飘麝染香,仙裾迤逦委云,眉黛滴翠,颊嫩腻脂,垂眸微侧娇颜,明丽的脸庞艳华灼灼,似牡丹含露、芍药笼烟,三分英爽之中凭添无限贵气。
璎正自吟哦,沉浸于诗书,此时闻声抬首,见眼前丽人娉婷、绛裳鲜耀,不由心神一怔,缓缓放下手中书卷,清璨的眸子流露出的神色与其说惊喜交集,毋宁说是意外的惊奇。
“是王妃啊……”璎斯条慢理地说道,犹如点漆的深墨瞳孔蓦然撞入遗儿的娇小身影,于是语音略顿,须臾展眉,扬声喊道,“来人,把郡主领出去玩耍。”
王爷的钧旨自是威令如山,奶妈怎敢忤意,无暇理会遗儿嗯嗯咿咿的抗议挣扎,迳自将她一把硬行抱走,留下一路纷纷洒洒的哭啕声。
侍立在旁之人见势不妙,亦不敢多加逗留,不待璎吩咐下来,早已乖觉地络绎退去,一时宛若汐潮倒涌,霎时走得一干二净。
刚才那欢快的笑语犹在耳畔萦荡,回顾已觉冷清,相对报以怔忡,冷声各自无言,细细咀嚼起沉默的辛涩。
“王妃,来此何事?”
璎终究是个男人,先打破闷局的总该是他,只是声音稍嫌冷淡,一点也显现不出自家夫妻的热络劲儿。
“没事就不能打扰王爷?”
张灵琇抿嘴一哂,淡淡梨花映于双颊,眼底泛漾起一缕怨渺的怅意。
璎瞧着胜比雪梅清艳的张灵琇,不知怎的,彼此间似隔着一堵不可逾越的疏离墙壁,说起话来颇费踌躇。
她是他的妻啊,可他扪心自问,自己却没有做象一个丈夫,深觉愧负于她才再三回避,怎知相见不如不见?宁愿不见。
“好象很久不曾见到王爷了。”
典型的没话找话,但总算给了璎一个台阶可下。
“你有孕在身,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免得动了胎气。”
“王爷在意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彤灿的嘴唇微微张启,扬起一个美妙的弧度,暗匿着意蕴难辨的意味,似嘲似笑。
“这总是本王的骨肉。”
秀丽的眼角轻拢起冷峭的薄漠,眉头一皱,细细蹙起,内敛着心底真实的感受,唯止脸色如常,丝毫不见他将为人父的激动。
张灵琇瞧在眼里,闷在心头,但她向惧于璎的严威,怯怯地未敢问他一句——这话可由衷?
其实,何必明知故问呢?答案不问可知。
“王爷打算怎样裁培这个孩子呢?若能生得有王爷的一半聪明,那也足够他一辈子受用了。”
言讫,唇角绽开一朵莫测的笑云,充满无限玄机。
一半是真心相问,一半是有意试探,纵然她不讨王爷的欢心,但愿王爷能爱屋及乌,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太给她难堪了,毕竟这靖王妃她日后还是要当下去的,她不想连这个也失去。
“这个……本王自有用处。”
这“用处”二字,道来何其冷血之极!
“用处?”张灵琇一愣神,似有一块冰雪囫囵吞下,浸遍肺腑,寒得透心,莫道正逢盛夏,她却如置身严冬,风雪卷裹了一身,冻僵了手脚。
何为用处?可知,她腹中的骨血原也是他的孩子啊?
“本王以前从未期待过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如今本王迎娶了你,让你能够生下这个孩子,你知道为何本王突然改变了主意吗?”
翦瞳明净圆澄,犹若深不可测的潭水,潋滟的眼波倏掠,猝然闪过坚冷的冽芒,似浮冰泅漾,肖极了夜半月牙的谧影,勾起稀寥的星子,忽隐忽现,疑幻疑非。
“你想把孩子怎么样?”询问的口气微带急促,透着紧张。
此时的张灵琇不是靖王的妻子——靖王妃,而是一个母亲——为孩子的命运而焦虑不安的母亲。
“若生下个女娃儿,不过是个郡主,就拿去和亲好了。”不错,生下的女娃儿不论似父似母,必定是花容月貌的绝代佳人,宗女和番历朝不乏,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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