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合擅起争执,不但坏了规矩,而且扫了王爷的兴头……”
一情一节悉教靖王瞧了去,两个太监自忖无胆隐瞒,心下合计着唯有吐实一途,方能祈望从宽发落。
真是的,刚才干嘛同对方那么顶真呢,大家退一步不就息事宁人了吗?
“当本王全不知情吗?这也不是一次两次才发生的,往日你们在本王瞧不见的地方也没少兴风作浪,反正打了你们也不记得疼,笞责之刑可免,就你们二人一律罚俸三月以警效尤。”
太监的日子清苦,近不得色,养不得儿,注重钱财胜予一切,相较之下,罚俸尤重于体罚,三月辛劳一笔勾销,何异于剜了心头肉,不过王爷一言既出,他们怎敢有所抱怨,甚至嘴上犹要领谢恩典,宛若吞咽了黄莲,此时心中倒宁愿自己成了哑巴,有苦难述亦显得情理之中,哪堪比眼前光景,活教做了会说话的哑巴。
璎并非视而不见笼罩他们二人一头的愁云惨雾,然念他们有错在先,理应略施小惩,当下自不在意,优雅地背转娇躯,衣带临风,目蕴莹怡,远眺一池荷塘,莲青如水。
“你们两个都退下吧。”
这点捻小事本就轮不到由璎亲自过问,即使亲眼目睹,亦无须劳他出头问罪,自有王府里的长史去教管下人的事宜,可他既然选于此时现身,多因不忍见小太监惨遭毒手,这般处置不过是顺便的附带而已。
大太监唯唯喏喏,依命躬身而退,哪敢多停片刻,独留小太监一名仍旧保持跪姿,毫无起身之意。
“怎么啦,对本王的裁决不服吗?”
璎虽未回头观瞧,但聆得身后一串沉浊的脚步声仓促远去后再无动静,心中已然有数。
“奴婢不敢。”小太监闻声答道,“奴婢只想再向王爷磕一个响头,拜谢王爷当日的搭救之恩。”说完,神色恭敬地磕下头去。
“本王何时曾相救于你?”
璎一皱秀眉,百思不得其解,他生平陷人颇多,罕有施恩之举,那小太监口口声声谢他恩德,一愕间,根本想不起来了。
“今年初春,奴婢那个爱酗酒的老子当街要把奴婢卖掉,恰逢王爷路过,赐银解了围……”
“哦——”一语点醒梦中人,璎终于想起隔帘曾见一男童当街待沽,一时恻隐心起,赐了他五十两纹银,原来竟是此子,“那你又怎么净身当了太监?”璎随口问道,并非有意触其隐痛。
“奴婢的老子嗜酒如命,银钱很快便用完了,自然又打起奴婢的主意,贪图当太监的卖身钱丰厚,于是将奴婢卖进皇宫。”言下一片黯然,垂首不胜凄楚。
天地有着一刹那的凝滞,万物于那一瞬敛止了声息,花弱禁不起风狂,只得无奈飘落尘埃,温暖的空气一下子清冷了许多。
孽海余生,人间几多悲歌,小太监咽诉血泪身世,令人为之惊悚动容。
命中遇上这种丧尽天良的父亲诚然三生不幸,出人投地空属痴梦,他年纪虽幼,但已知此身残缺,今后又谈何指望?万事皆是休矣。
沉默半晌,璎旋过身来,一双灿目注落在小太监的身上,俏脸微侧,似有所思。
“既然进了宫,你又为何在本王的靖王府出现?”
“奴婢入宫日浅,苦无机会谒见王爷,之后不久,很幸运地被总管公公调拨到缥缈御苑充当一名小小杂役,及至王爷大婚,总管公公见奴婢手脚勤快,尚可差遣,于是就叫奴婢一同随王爷回驻靖王府。”
那夜火烧缥缈御苑,火光之下似乎有一人最显情急,一马当先地冲过来救火,只是彼时夜色深沉,容颜模糊难辨,此刻细思,多半便是此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璎突然问道。
“奴婢小苏。”小太监不假思索地答道。
“小苏?”彩眉一扬,唇边笑意隐隐,“姓了‘输’可不好。”
“奴婢原就是姓‘苏’的……”小太监不明璎调侃之意,大睁双眼,莫名所以地轻声辨道。
“别以为当太监就断绝了前程,自古以来太监得势的为数不少,果真要有了出息,恐怕连那些做官的也望尘莫及。”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了前朝的典故,璎不由地哑然失笑,“当太监嘛,就算比不上秦翰、蔡伦之流,也不要输给了汉末的十常侍。有本事的,即使是当个太监也当得风风光光的,你姓了‘苏’,恐怕终是不如人……啊?就叫‘书尘’吧。”
“这……”明知王爷在开自己的玩笑,但他哪有胆量去同王爷论辨长短,唯唯喏喏的,不晓得该如何接茬。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你是用不着了,黄金屋倒还派得上用场……唉,纵有金屋,倩妆谁伺?书生意气英雄胆,尘世功名皆归土,争上霸台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争到……”语气一窒,璎自觉在人前失态,赶紧收拢心神,强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改名叫‘书尘’吧,小苏小苏的总欠缺了一份气魄。”
“谢王爷赐名。”小太监书尘立即磕头谢过靖王。
“书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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