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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满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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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印三十一
    一个字,罚。

    贺子北,年纪太小,属于国子监编外学生,罚不得。贺子南,罚大字五百,戒尺暂免。至于那个叫薛思的女学生……

    崔助教指着石面上所覆宣纸,罚她做首思过七绝:“就写在这纸上。”

    如果能有三分才学,此女便是他盼了二十四年的完美妻子。崔助教上下打量柳春娘,越看越顺眼。她说得出“活到老,学到老”,可见其坚韧有耐性;她求教“善恶”,可见其心存善恶;她擦净石面,可见其细心认真,精于操持家务。

    他母亲也是这样的人,家里一切器皿,都擦得锃亮。

    春娘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举动,在崔助教眼中,顿时成了天赐良缘:就冲那句活到老学到老,他坚信即使将来崔家遭遇什么不幸的变故,春娘定然可以抚养子孙长大。另外,此女能进国子监,说明其身份也还不错,至少跟公主沾亲带故。只差一条“红袖添香”的才情来锦上添花了。

    崔助教虽有期颐,面上依旧冷淡,怀揣着私心罚春娘写首七言绝句。

    春娘很为难,喃喃道:“我不会作诗。”

    能听进去五经却不会作诗?崔助教只当她找托词,并没有开恩免罚:“写四句,一句七个字,以今日拓字为题。这总不难。”都说字如其人,看看她的字迹是何模样也好。

    贺子南在旁边干着急,罚他五百字倒容易的很,无非是枯坐半个时辰慢慢写。罚柳春娘的四句诗,字数虽少,可是看她为难的样子,恐怕真写不出来。

    春娘被一群书馆学生围着,又无胖叔撑腰。她腮上越发烧得通红,一不愿在贺子南面前丢柳八斛的人,二不愿在崔助教面前丢薛思的脸,怎么办?

    没学过七绝,总摹过七十多首题画诗。春娘暗暗咬了牙,打起十二分精神,默默筛寻昔日看到过的诗句。最差也得仿一个……而仿亦有道:

    依瓢画瓢,看见什么画什么,叫原样临摹、高仿。

    依瓢画葫芦,添上那剖开的半边儿,齐了,残画修补。

    依瓢画出个蛐蛐笼子或铁拐李药葫芦来,这叫臆造品。臆造画作,最是真伪难辨。

    她凝神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主意。糊弄国子监助教,画瓢画葫芦都不顶事,得从宋朝借点稀罕货才对得起柳家的行当。

    春娘提笔,瞧见贺子北右手抓拓包、左手撑石面,仰头盯着她看,圆团小手恰好按在“一”字上。春娘腕转笔落,流水写开,跟在屋里誊账本似的写下两行:

    “贺、氏、二、子、拓、乌、金、石、碑、心、篆、一、字”

    “十三个。”贺子北认不那些字,不过他数清楚了:“四七得二十八,去十三余十五。还差十五个字,快写吧,子北给你蘸墨。”

    春娘替他擦净鼻尖墨点,含笑说:“只差三个字。”

    崔助教逐字看了,字迹勾划秀美如人。可惜这位小娘子不会作诗,日后无法红袖添香吟文联句,离他所期待的完美妻子还差那么一点。娶还是不娶?

    “你缺十五字,任意写上补齐。补完继续拓碑。”崔助教转过身去。

    “助教,纸上是连环诗,可连环成四句。现在只差三字了。”春娘搁下毛笔,纤指划过石面,轻声读出宋朝人的文字游戏:“贺氏二子拓乌金,子拓乌金石碑心。”

    她话一出口,崔助教与贺子南同时悟出机巧所在。这字,竟是重叠往复的。顺着春娘的指尖看下去,后两句亦从前字而来,四字咬着四字,若补最后三字,俨然凑为七言诗。

    春娘尚未想好结句。墨汁在白芨水宣纸上凝住了,字音从她的舌尖缓缓滑出:

    “贺氏二子拓乌金,子拓乌金石碑心。金石碑心篆一字,心篆一字……”

    “春深深。”贺子南抢先填上。

    “抚桐琴。”崔助教脱口而出。

    连环诗,玲珑心。这个女子他娶定了。崔助教弯腰揭起刻石上面的宣纸,宣布散课。春娘忙追过去,问:“助教,何为善,何为恶?您应允课后指点学生。”

    “你的七绝格律有误,没学过音韵吧?明日国子学馆,我会逐一教你。”崔助教卷起拓纸,淡淡看了春娘一眼,不再多说其他的话,径自离开。

    贺子北听不明白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丢了拓包仰头道:“她挨罚,你却笑的好开心。”

    “因为小公主的诗里有贺子北呀!我讲给你听……”贺子南弯腰背起弟弟,一路笑着。

    这天夜里,薛思主动把春娘留在身边,以示兄长般宽厚的爱意:“春娘,今天结识了哪几位新友人?如果有中意的,只管叫胖叔去探查他们的底细。”

    春娘把脸埋进他的臂弯里蹭来蹭去,捡着没要紧的事说了两件。及至讲到那位特别严厉的崔助教时,格外撒了个娇:“薛哥哥,明天可以不去国子监吗?助教很凶,一丁点小事就罚人,拿竹板子打手心……我害怕

    ,不敢去。”

    “助教打你?”薛思闻言,忙把她的手拉到眼前。

    春娘委委屈屈地贴过去,将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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