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含章看向她,笑意盈盈:“你跟了我来胡杨都六年了,边关大好男儿数十万,其中你可有中意的?”
她目光深幽,卢英有些不敢对视,不自然地笑了两声,摇头道:“我还没有这心思。”说着,眼角却不自觉扫了眼对面那模糊人影,见他虽看着这边,但那目光却分明不是在自己身上,她不由得眼神微黯。
含章不疑有他,仰头看着满天星辰如海,手中微微晃动,酒囊里清冽的烧刀子哗哗作响:“这些年为了东狄,将士们都耽误了,现在也该考虑大伙的终身大事。待到新城建好,屯兵移民,才能休养生息。”
话里满是轻松笑意,但卢英却听得皱紧了眉头:“那你呢?”她不让含章就这样移开话题,挑明道,“副帅想要留在边关么?”如今边境新扩百余里,新城还未定址,要是等到建成屯兵,少说也是三五年后的事情了,若再考虑得这么长远,无论是含章或是京城那位都拖不起了。
含章默然无语,慢慢往后躺在草铺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定定看着星空。
卢英摸不清楚她的心思,不免更加焦急,她压低声音道:“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现在好不容易一切都定下来,你却想反悔了?”
含章缓缓摇头:“倒不是反悔,而是有些患得患失。”
她这些年杀伐决断更加果断凌厉,这样犹豫的情景许久不曾出现,卢英几乎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患得患失?为什么?难道是那位做得还不够好?”在卢英看来,那位已经是做到极致了,含章说要杀敌,他就一直等到现在,从不曾有过出言相迫,更没有另许他人,这样的平和包容有几人能及?
含章眼神略深,又摇头道:“不是他,是我。”她从腰上取下明月,举到眼前,黑白分明的匕首在火光耀动下,一半黑沉沉,一半银亮柔光,连着细细的一根银链,这些年,这把匕首虽饱饮人血,却已和当年那渴血的妖异闪亮截然不同,深沉内敛了许多。控己,不嗜杀,当年沈三的期望,含章总算没有辜负。
含章看着自己握着明月的手,粗糙如旧,毫无女子的细嫩柔白之态,却和这匕首的冷硬分外契合,仿佛天生就该握着刀剑一般。
卢英皱紧眉头,咬牙道:“你在担忧害怕?”
含章微凝了眉,并没有否认:“一个人的话,无论是上战场还是过日子,自己就能拿主意。可以后就不能这么肆无忌惮了。而且,这些还是其次,最最要紧的是,”卢英一怔,定定盯着,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却见她忽而一扫微黯神色,唇角微翘,带了夸张语气叹道,“京城那地方,连块像样的草地都没有,我要是想吃肉喝酒纵马打猎可该怎么办呢?”说完,便看着卢英哈哈笑了起来。
听含章那些犹豫的话,卢英本来大为紧张,却不料峰回路转,原来是故作愁眉在开玩笑,不免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笑着埋怨道:“副帅又逗我呢,京郊那些围场,还不够你跑马的?”
含章笑眯眯道:“谁叫你一脸‘我很好骗,快来逗我吧’的样子,不逗一逗都对不住你。”
卢英满头黑线,这沈副帅现在少见愁容,倒喜欢上捉弄人了,她就被捉弄过好几次,偏这人每次都煞有介事,总叫人不自觉就上当。
含章见她似有羞恼之意,忙劝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听着这哄小孩的语气,卢英气结,道:“我不是小六。”含章点头道:“你当然不是小六,小六没你好骗。”
卢英:“……”
这一番插科打诨,就把正事给糊弄过去了,但卢英毕竟不是心无城府的小孩子,听了两句话就真相信这人是在开玩笑,她略一思索,便将含章所说的话写成一封密奏,烫上火漆,在含章还在咬着笔杆思索回信的时候,这密奏已经走加急送回了京。
但还没来得及收到回信,又发生了一件事。
这日含章忙完军务,从陈友道处归来时,见营外的雅花开了,心中微动,便采了一朵,用卷册压好吸干水分做成压花。恰好韩苞急匆匆进来,见她正在做这活,眉一皱:“这是什么?”
含章手上不停,道:“干花。”韩苞不免笑道:“平时见副帅你粗手笨脚的,原来还会做这小女子的精细东西?”
含章轻轻将压花从卷册中取出,小心放到雪白的信笺上,微微一笑:“要送人的,不精细不行。”韩苞一愣,又仔细看了那花,分明是雅花,想到自己要来问的事,脸色不由一沉,声音微冷:“送给谁的?”
含章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操这个心做什么?难道看我比你先送出去,心里不服气?”
她的表情很泰然,只当成了一个兄弟间普通的玩笑,但有时候,无辜比有意更能伤人,韩苞只觉一口气陡然闷在心头发泄不出来,他胸口急剧起伏几下,手紧紧握了拳头:“大家都说副帅你
就要离开这里回京城了?”
含章一愣,失笑道:“谁这么多嘴?”却并没有否认,韩苞心里一凉,不由连声道:“这里的事还没有完呢,还有新城的城址,还有屯兵建城,那么多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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