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到扣子,说:不长,我给你把领口上的扣子拆下来钉到下边,反正领口上的扣子不系。霸槽说:领口上的扣子重要哩,你见过主席台上哪个领导不是把领口系得紧紧的?领袖领袖,讲究就是这领口!戴花说:你又不上主席台,领口系得恁紧不憋气呀?霸槽说:你咋知道我不上主席台?不上主席台我穿这中山装呀?!戴花睁大了眼睛,霸槽说:不相信是不是,有你相信的时候哩!你再找,颜色不对就颜色不对,总不能没扣子呀,来声再来了让他很快给我捎颗来。戴花返身又进了屋,狗尿苔说:你要当领导呀?霸槽说:得准备好行头嘛!狗尿苔却突然说:这我得给杏开说去!拧身就走。
狗尿苔最不爱听的是这中山装是马部长给霸槽买的,他之所以说要给杏开说去,一是要提醒他霸槽:杏开正给你怀着娃呀,你穿马部长的什么衣服?二是趁机赶快离开,还要上山去看善人。霸槽却拧住了狗尿苔的耳朵,说:你给我往哪儿去?狗尿苔说:你要当领导呀不给杏开报个喜?霸槽说:这用得你报喜?狗尿苔噎住了,他再说:啊你知道不,政训班又跑了一个人,你倒在这儿钉扣子?霸槽说:搜人是我安排的。你别给我溜,钉了扣子咱到村南口看石匠呀。
古炉村里并没有石匠,狗尿苔也想不来村南口怎么会有了石匠,那石匠做什么?兴头高涨的霸槽偏要狗尿苔跟着他,狗尿苔没了办法,当戴花钉了一颗蓝色的扣子后,就嘴撅脸吊地跟在霸槽后边,像是霸槽拉着一只不听话的狗。霸槽一路走着,村道里就有人夸他的中山装:哇呀,这是官服么!霸槽笑着说:这话先不要说。那些人说:不要先说?哦,咱古炉村真要出个官了!狗尿苔在身后边,看着空中的鸟,心里说:把屎屙到这些人嘴里去!果然一颗鸟屎就落下来,但没有掉到那些人的嘴里,却落在霸槽的后肩背上。别人都没有看见,狗尿苔看见了,他近去拍了一下,那不是拍,而趁机抹了一下,鸟屎就白花花印出一道子。霸槽说:甭动我的衣服!狗尿苔说:不动就不动。霸槽说:瞧你这脸难看不难看,笑着!狗尿苔看了一眼衣服后肩背,他笑了。
村南口果然来了几个石匠,那是西川村的石匠,还有水皮,他们把原来的石狮子掀滚到了漫坡下,新抬来了一块石头,正在那里凿着一头石狮子,那些石匠就汇报着他们的方案,说是这头石狮子要后腿卧下前腿立起来,狮子就能显出势来,并说按水皮的意见,狮子的开脸要刻出似乎像人面一样,人面要像是霸槽,就让霸槽立在那儿,他们得左右端详。霸槽竟然很听话,就立在那儿。他们说:眼睛往我们这儿看!水皮说:不能看着你们,目光要远,看南山,对,成大事的人目光是远的!
马部长和胖子从公路上的卡站过来,人还在漫坡下就大声地叫着霸槽,好像非常地生气,霸槽就往漫坡下走。马部长说:谁叫你这时候穿这衣服?霸槽说:我穿上试试。马部长说:革命委员会还没成立哩,就烧成那样啦?唼!这衣服上的扣子咋回事?霸槽说:掉了一颗,补了一颗,颜色有些不一样。马部长说:咋掉的?狗尿苔说:不是买来就没一颗扣子吗?霸槽说:住嘴!你来干啥?狗尿苔说:你要我跟着你么。马部长突然严声训道:掉的?你穿上这衣服到哪儿去了我可知道,这扣子是咋样掉的我也知道!霸槽赶忙说:这,这,这是我去故意气她的。马部长说:你不要给我说了,我可告诉你,你想要永远穿这中山装,你应该清楚你怎么办!霸槽说:这我清楚。就解扣子要脱掉中山装。狗尿苔说:天这冷的,你感冒呀?霸槽说:你走!狗尿苔立即就走,走了三步,又回过头来说:那不让我陪啦?霸槽骂了一句:滚!
狗尿苔被骂着,心里特别高兴,他终于看到了霸槽那么张狂的却被马部长就那样训着。他一路小跑着往中山上去,却琢磨马部长训霸槽的话,那中山装上的扣子怎么掉的呢?他跑到了山神庙仍是想不通马部长的话,雪却又下了起来。
山神庙里,葫芦的媳妇已经给善人做好了拌汤,而善人好像早都能下炕了,把庙门外场子里那些劈碎了的树杆和劈柴往屋子里搬,差不多在炕前垒得老高了。善人的脸色非常难看,白里透着黑青色,他抱着劈柴,老是抱不紧,几片就掉下去,踉踉跄跄进门了,放下劈柴,人就累得满头大汗,扶着炕沿喘气。葫芦媳妇说:你不要动了,要搬我来搬,拌汤要趁热吃。善人说:唉,我真害人,不搬了,我不搬了,狗尿苔也来了,你和狗尿苔去搬吧。狗尿苔不明白怎么要搬这些柴禾,那是联指的人炸开树的柴禾,人家能让他又来烧灶烧炕吗?狗尿苔说:搬的那干啥呀?善人说:你没看下雪呀。狗尿苔说:下雪就下雪吧,你还怕把柴禾淋湿?善人说:放在外边别人会拿哩。狗尿苔说:拿光了才好!善人说了一句:你这娃!就不说了,爬上炕去吃拌汤。但是,善人吃了半碗,筷子就在碗里划,放下碗不吃了。葫芦媳妇说:叔呀,你觉得不合味?善人说:香哩,我吃饱了,给我个枕头。葫芦媳妇把枕头垫在了善人的后腰,善人的脸就一阵苍白,一阵泛绿,气都不均匀了。葫芦的媳妇说:唉,这儿太冷,要么你住到我家去,好歹一天三顿有个热饭吃。善人说:这儿还好,你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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