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队极缺兵员,这类伤残军人早该退伍了。承蒙长官照顾,野藤伤愈后被调到第一军司令部当了个坐机关的作战参谋。事已至此,渡边和野藤的愿望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
明治维新之后的日本军队逐渐发展成为一支现代化军队,从战略战术到兵器装备不断地与西方军队缩短差距,而日本军人的思想却未必进入了现代化,这是有其深刻历史原因的。
日本16世纪的战国时代是个没有权威的时代,那时的日本列岛群雄四起,整个国家乱了套。传统的贵族政治土崩瓦解,土豪、平民甚至浪人都开始不满意自己卑贱的身份而准备闹事。西方基督教和火枪的引进改变了社会和战争形态,使日本逐渐摆脱以往的兵农合一制度,转变为以现金雇佣浪人为职业军人,早期各诸侯的国人土豪联合体制也逐渐转型成集权独裁的军国政体。于是日本列岛上大规模的会战成为常态,统一的幕府也自战火中历练诞生……这时候的武士们才算有了正式饭碗,他们终于可以像贵族一样领取俸禄了,当然是谁给钱就为谁打仗,他们只忠实于自己的领主,而不听命于任何权威。不管攻击对象有多么显赫的家世和头衔,领主一句话就可以灭了他家。因此,日本战国时代的诸侯们没有哪个活得太长久,总是屁股还没坐稳,就让别人给灭了。后世日本军队中奉行的“下克上”行动从那时起就有了理论依据。自明治维新后,日本军队虽然发展成为现代军队,而军人们的思想及行为方式却出现了两极分化,作为军队主体的士兵阶层只强调忍耐与服从,而军官们,尤其是中下级军官们却桀骜不驯,有抗上之风气,稍不满意便实行“下克上”,一旦出手便凶狠异常,哪怕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1936年的“二二六政变”[1]
就是最好的例子。
渡边和野藤也属于这类军官,他们天生不喜欢受人管束,总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他们好勇斗狠,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皆如草芥;他们激进偏执,一旦认为自己正确便死不悔改;他们藐视权威,对高级军官嗤之以鼻。用渡边的话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赶上“二二六政变”,如果当时他在东京的近卫军服役,他一定会把那些统制派的元老们杀个片甲不留。他很羡慕那些在“二二六政变”失败后被判死刑的军官们,干出这等漂亮的事,就是走上刑场也值了,这该是件多么荣耀的事。
渡边和野藤一致认为,虽然战争中的伤残使他们过早地失去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制造一些有刺激的故事,否则他们的军旅生涯会变得非常乏味,他们不喜欢乏味的人生。
这时渡边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翻阅着野藤带来的文字材料。这是两个军曹的服役简历,其中一个叫松月正雄,年龄28岁,已经服役10年,修习剑道及铳剑道[2]
近20年。按简历上记载,松月正雄参加过南京、武汉、南昌等大型战役,他的战绩是在23次白刃战中用军刀或刺刀斩杀过78个敌人,而自己竟安然无恙。
另一个军曹叫柳川信哲,27岁,此人10岁便开始修习剑道及铳剑道,服役期内参加过三十多次白刃战,战绩是斩杀81人,自己毫发未损。
渡边抬起头问道:“野藤君,从技术角度看,这两位军曹应该没有任何问题,都是冷兵器高手,关键是他们对比赛的后果有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野藤腰板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习惯性地叉开双腿,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副标准的士官生坐姿。他声音低沉地回答:“这两个军曹和你我一样,都是狂热的‘剑术派’,厌恶现代战争,怀念冷兵器时代。据我所知,这两个人都多次参加过私下决斗,他们成功地瞒过了宪兵的眼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野藤君,你想过没有?决斗的结果只有两个,如果这两位军曹获胜,自然皆大欢喜,没有人会关心那****战俘的性命。但是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我们的人,哪怕只有一人丧命,你我也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也许还会判死刑。这个问题……野藤君考虑过吗?”
野藤耸了耸肩,显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司令部里的空气令人窒息,我巴不得换个地方,坐牢的感觉不会比坐办公室的感觉更糟。渡边君,昨天我还遇到松月正雄,他一个劲给我鞠躬,嘴里不停地说,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我问他,为什么要谢我?他说,感谢长官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说别高兴得太早,此事还不一定能成呢。松月正雄说,拜托长官了,一定要办成,这两天我的肾上腺素像井喷一样往上涌,怎么压也压不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瞳孔放大……医生说,这叫‘战斗反应’,要是这件事被取消了,我肯定会发疯的……”
两人放声大笑。
渡边笑道:“这个世界上总要有这么一些人,把血腥搏杀当成一种娱乐。这个松月正雄是个好军人,你我也是好军人,一个军人要是没有进行冷兵器格斗的胆量,那他最好再回到母亲的肚子里,只当没来过这个世界,让他再重新出生一次。”
“渡边君,我憎恨20世纪,憎恨那些该死的机枪大炮、近距离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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