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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末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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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大结局(下)
么重!”桂英抱起一卷老粗布。

    老马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意思让放在他身边。

    “这味儿太大啦,我裹一下吧?”桂英不等回答转身找旧床单去了。

    此时的老马睡在阳台边的一张小床上,床上一卷布一个人,布熏得刺鼻,人瘦得可怖。仔仔晚上从学校回来,见爷爷边上一团陌生东西,摸了摸挺重的、凉凉的,拨开床单一看,竟是从没见过的格子布——他猜到了,刹那间整张脸大了一圈。

    老马挤挤眼肯定道:“我来带了一卷……哪天……爷蹬脚了,把……用这个裹着……叫你行侠爷爷来……叫你行侠爷爷来……”

    仔仔频频点头,泪流得用手指怎么按也止不住。

    此后老马每晚抱着他的布睡觉。迟暮之人抱着远古之布,许是想从比他更苍老的器物上寻得一丝安宁。

    仔仔久久地摩搓着那老布料,暗红灰蓝的格子、毛茸茸的棉花线头、僵硬硌手的线疙瘩、陈腐难看的纹理……棉布上镶嵌的百年时间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的,何一鸣被震撼了。他也想从爷爷身上索取点什么东西有朝一日可传给自己的孙子,还有什么比凝结着时间和毅力的老棉布更能俘获人心的。

    “爷爷,你奶奶织的布老家还有对吧?”

    老马挤挤眼。

    “给我些呗!”

    老马挤着眼使劲摇头,他觉他祖母的老棉布配不上他孙子的大好人生。

    “我想要!”

    老马又挤眼摇头。

    “真想要!”

    老马挤着眼抿了一下嘴。

    “我等会给二舅打电话叫他给我留几卷!爷爷你胡子长了,我给你刮个胡子吧!”

    少年高兴,梗着鼻抹着泪去取电动剃刀。

    做了好几天的梦,老马终于又扛到了周末。周末是他的节日,这个节日家里来的人很多——俊杰、永旺、雪梅、晓棠、思轩……老五兴成打电话要来深圳看他,被桂英拒绝了。袁铁生儿子袁建成周六下午来了一趟,张明远也打来电话慰问。老马远望下一辈人嘻哈一团罕有聚会高兴至极,只可惜他一觉醒来人全走了,一觉起来又来好多人。有时他依稀看见老大兴邦坐他床边抽烟,看见英英她妈端着茶走来,看见二弟三弟坐他脚边眯眼笑……

    又一个周末在噩梦和沉睡中过去了,再醒来时漾漾正为他念书。老马想替娃儿捋顺头发却怎么也抬不起胳膊,知终局将至的他禁不住潸然泪下。这天晚上桂英给父亲端来热水洗脚,顺便按摩他肿成萝卜的小腿。老马半躺着凝视床下的人,像是英英妈又像漾漾妈,老马盯了七八分钟才凝神看清是老三。

    “是你呀!”老马惊讶,不好意思地要抽脚却抽不动。

    桂英一听这话,眼泪珠子似的往洗脚盆落。

    “是啊是我!老糊涂了吧,连我也不记得了!还记着你多少岁数不?”

    “多少?”老马喝醉似的缓缓问。

    “一百零八!你活到一百零八啦!”桂英诓他。

    “哦……你……你多大?”老马费劲又沙哑地问。

    “你看我多大?”

    “哼嘿……”老马眼睛一用力,眼前忽地花了——看不见了。

    边上的致远见岳父身子一边倒,忙起身扶住。老马望着扶他的人,似曾相识,又记不起,慢慢闪开,致远见此绷不住去卫生间擦泪。隔了半小时桂英按完脚将他扶好躺平,老马朝这人皱着眉谨慎地上下打量。

    “是英英不?你是英英不……”

    “是!是!我是马桂英!”桂英又一波崩溃。

    “你咋老了呢?”老马见她有茬白头发,心想自家英英比这人要小好些岁数。

    “你活一百零八啦,我还没有个七八十嘛?”

    “哦……”

    倒了洗脚水,桂英坐在床边发呆掉泪,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每次发生都像尖刀扎人一般痛。

    老马张着嘴斜眼看英英哭了半天,不知她为何难过,只撞了撞她后背说:“给你……给你这个!大给你留着……你不回来,大等不来你……”

    桂英习惯性地听他胡言乱语没太理会,擦干泪一转头,见父亲用可以动的右手拽着他脖子上的弥勒佛项链说:“给你!大给你留的!给你……”

    “这是给我的吗!”桂英哽咽着大声喊了好几遍。

    见父亲屡屡确定,桂英破涕一笑,将老头脖子上的金坠子解了下来,捧在自己手心翻来覆去地把玩。终于,作为外嫁闺女她等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只是得到金项链的这一刻难过极了。

    农历三月底、阳历五月七号。老马瞟见阳台边的丁香花快晒死了,他想喊人过来浇水,可惜发不出声伸不了手。他费了好大一股劲,挣得自己也晕了。

    再一睁眼,他已回马家屯。五月大地开花,方圆美轮美奂,他在屯里没待几天觉精神爽朗浑身是力。老马思自己已有七八年没下过莺歌谷,于是喊来老黄陪他下谷春游。穹顶游云似仙境,山谷层叠生气象。谷中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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