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打破了让彼此都深感压抑的沉默。
“巴兹尔,为什么在我们出去的第一个晚上之后,你便不再吻我了?”
她并没有看着他,他则装作没有听到,然而珍妮却感到了他四肢的颤抖。她的喉咙开始变得燥热,一阵恐怖的焦虑席卷了她。
“巴兹尔。”她声音嘶哑地叫道,坚持要向对方寻一个答案。
“因为我并不在意这事。”
她现在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胸中的悸动,而车夫也像是一边行车,一边在心里暗暗地下着赌注。他们就这样在漆黑的堤坝上疾驰着。
“但是我希望你那么做。”她狠狠地说。
“珍妮,我们不要自欺欺人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他却被一股更强劲的力量所控制,一边说着,一边去吻珍妮的唇;因为他对这份甜蜜已忍耐多时,这甜蜜便有了双倍的滋味。她则像个野兽一样,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她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暗香驱走了所有的疑虑:于是,他也顾不得道上有没有路人,热切地将她紧紧搂到自己胸前。巴兹尔为珍妮的美丽而疯狂,这顺从美人的屈服反倒使巴兹尔更富有激情,他为那个似乎永无止境的吻而疯狂,在他的整个一生当中,还从未有过如此狂喜。他的心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不止。
“珍妮,你会跟我到我家去吗?”他在珍妮的耳边低语道。
她并未做出回答,却让自己的身体与他靠得更近了。他掀开马车顶上的幕帘,告诉了马车夫他家的地址。
一周以来,甚至是一个月以来,巴兹尔一直因这个女人将爱奉献给了他而感到自豪、陷入狂喜;他开始更加自信地面对这个世界,生命也开始有了新的内容与活力。然而不久,这一浪漫的冒险便演化为有些庸俗的密谋,当回忆起过去那洁白纯净的理想时,他发现自己已放弃了崇高的追求,感到追悔不已。他的这份爱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念头,哀伤中透着喜悦,他沮丧地认识到,珍妮已经将心灵和身体都交付给了他:珍妮付出的是不朽的激情,相比而言,自己的感情可说是非常冷淡。他每日都在点燃着珍妮的激情,因此,他已变为珍妮生活中的必需品,如果他由于太忙而没去见他,他便会收到一封充满渴望的来信,这类令人感到同情的来信总是充满了拼写错误,表达也很笨拙,然而目的却只有一个:恳求他去找她。珍妮是很苛求的,因此,尽管对巴兹尔而言,金皇冠酒吧已日渐失去其吸引力,然而他却不得不坚持每日前往。这女孩完全没有受过教育,他们一起度过的傍晚也变得日渐沉重——现在,他们不再去剧院,而是待在巴兹尔的房间<ft;99lib?</ft;里。他发现,谈话往往会非常困难。他意识到,他的手脚都被套上了锁链,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它们除了带来了令人惧怕的疼痛外,没有带来任何实质上的东西。他是个不太会处理此类事情的人,也常常问自己,这样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有好几次,他下定决心要同珍妮分手,但每每等到实际面对珍妮时,看到她对自己的感情依赖,他便顿时勇气全无。六个月来,在巴兹尔心里,这段关系已降级至一种习惯而维持了下去。
但仅仅是靠着反复地提醒自己现已不是自由之身,巴兹尔才得以抑制住自己对莫里太太的感情,他想到,他对莫里太太的感觉是远异于从前任何感觉的。现在,他迫切地想要斩断使他降格的那段过去,并从此过上一种崭新而有益的生活:尽管可能会付出代价,但他必须要和珍妮一刀两断。他知道莫里太太想要在冬天出国去,而他自己也确实没有不去意大利的理由;这样,他便能偶尔见到她,并在六个月后,光明磊落地向她求婚。
在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并下定决心之后,巴兹尔结束了他的独自漫步,开始慢慢地向皮卡迪利大街走去。经过白日的喧嚣后,此刻这里的安静显得极不自然,甚至还有些诡异,似乎让人难以置信;大街则是庄严、空洞又宽广,被安静所横扫,也因平静的河流而放松下来。空气纯净又清澈,却可以激起回响,因此,只是一辆马车便能使整个地方显得喧嚣起来,马匹那咔嗒咔嗒的有力奔跑会在空气中久久回荡。排成一行的电灯因为它们的规则而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压倒一切而又稳重无比,在各家房顶上闪烁着,冷漠又猛烈;往低处,灯光使得公园笔直的栏杆及近处的树木显出了形状,也突出了远处枝叶茂密的黑暗之地的轮廓。闪烁其间的煤油灯的黄色火焰亮过了一串大小不一的褪色宝石。四周寂静无声,但除了打开着的窗户,其余都为一片白的房屋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沉默;这些沉睡的房屋都已关好了门窗,闩上了门闩,虽然装点了人行道,然而却没有秩序,也并不庄严,似乎缺少了人类的嘈杂之音与进进出出的熙熙攘攘,它们便失去了所有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