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麟正为甘戎丢失了兰儿急得坐卧不宁,突然曹升进来说坐粮厅金大人和许大人来了。铁麟吩咐让在大堂等候,孙嬷嬷连忙送过来官服,为他换上。
由于都穿着官服,按大清规矩,坐粮厅厅丞金简和许良年便向铁麟行跪拜之礼。礼毕,铁麟吩咐递茶让座,双方客套一番,便分宾主坐下。
铁麟原以为金简和许良年是为甘戎丢失兰儿来的,虽说此事他没有通知坐粮厅,可是仓场总督衙门已经闹得天翻地覆,通州城都快掘地三尺了,坐粮厅能不知道吗?坐粮厅知道了,能袖手旁观吗?铁麟实在不愿意坐粮厅插手,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轻描淡写地遮掩过去,该如何婉言谢绝他们的效忠效力。没想到,两位厅丞却没有提及此事。他们是来向他禀报公事的,金简一招手,一名跟随而来的书办便将一大摞账簿清单摆在了铁麟面前。
金简谦卑地说:“这是河南山东两省的漕帮呈送上来的明细账单,请大人过目。”
铁麟看着那足有一尺厚的账单,盯着金简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些什么账目?”
金简一时有点儿发毛,说实在的这些账目他是从来不看的。满正汉副,按说他是坐粮厅的正厅丞,可是他从来是图省心,怕麻烦,坐粮厅的大小事务,他都交给汉厅丞许良年处理。铁麟看着他,他忙转过头示意许良年向总督大人禀报。
许良年是个慢性子,他明知道金简在用眼睛示意他,却不慌不忙,耷拉着眼皮沉吟起来,似乎是思索着该不该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说:“向大人您禀报,河南直隶通州所帮船二十只,天津所帮船十七只,山东德州卫左帮船二十四只,任城卫帮船四十三只,平山前帮船四十三只,平山后帮船四十三只,临清卫河南前帮船二十九只,临清卫河南后帮船五十七只,江南徐州卫河南前帮船四十八只,江南徐州卫河南后帮船四十七只,共计漕船三百七十一只。所运漕粮正兑米十四万六千七百零九石,其中正米十一万五千六百九十八石,耗米三万一千零一十石;改兑米六万五千七百八十石,其中正米五万六千二百二十二石,耗米九千五百五十七石,正兑改兑总计二十一万二千四百八十九石。轻赍银九千三百一十两,易米折银一千五百一十二两,总计银一万零八百二十二两。船上还有行粮月粮九万九千八百六十四石,折色行粮月粮银三万三千四百两,贴役路费银八万八千五百六十两,进仓脚银二万三千六百三十两,芦席银六千七百八十两,松板银七千八百二十两,楞木银三千四百五十两,备料银七千八百两,浅船银四千五百两,总计银三十五万一千八百两。另外随船还有土宜总共……”
许良年没完没了细水长流地说着,铁麟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想不到这个烟不出火不进寡言少语的蔫神却是如此心中有数,好像他肚子里就装着账本,嘴巴就是一只算盘。如此枯燥繁杂的账目,他居然能一笔一笔丝毫不差地报出来。这还只是河南的账目,还有山东的,江南的,浙江的,江西的,湖北的,湖南的,全漕一百零八帮,六千二百九十六只漕船,所载漕粮银两,他都能倒背如流吗?果真如此,他可真是个天才,不愧是吃漕粮这碗饭的。大清鸿运,皇上圣明,人才济济,真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相比之下,金简却傻子似的看着许良年的精彩表演。这个镶黄旗出身的贵族子弟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脑满肠肥,本来就长得胖,胖得成了一堆成不了形的肉,再加上他呆呆愣愣的大肉头,更像个堆积得瘫软的泥胎。铁麟等一些胸怀宏图大志的宗室精英,早就意识到了汉族官员的精明强干和满族官员的堕落蜕化,金简和许良年对比得更加强烈了。如果把这两个人放在金銮宝殿上比较一下,不知道圣上该做何感想。
铁麟挥了挥手,制止住了许良年的禀报,真诚地说:“本官初任仓场总督,人地两生,漕务不熟,还是请二位大人分心吧,这些具体的事务你们就按规矩办吧。”
听了铁麟这句话,金简沉不住气地咧开大嘴笑了。其实,这正是他们给铁麟设计的一套迷魂阵。许良年一阵呼风唤雨,虽说来的不是疾风暴雨,可也是云山雾罩,让铁麟听得脑袋发胀。铁麟交代让他们按规矩办理,这正是他们所要的一句话。有了这句话,这漕运码头仍然可以由他们两人的四只手遮云盖日。铁麟嘛,知趣的您图个清闲,到时候什么好处都少不了你的;不知趣呢,恐怕在这码头上没插进脚就得坐着轿子滚蛋。
许良年没有理会金简的得意,他可不像金简想得那么简单,更没有金简那么乐观。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一见到铁麟那天起,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甚至是恐惧。他在铁麟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掂了又掂,生怕言多语失,有什么闪误。
金简不管他那一套,他向来看不起许良年这像耗子一样的胆子,像娘们一样的■嗦。他又朝站在他身后的书办招了招手,书办上前将两个桑皮包儿放在了铁麟面前。
铁麟问:“这是什么?”
金简说:“您不是吩咐让我们按漕运的规矩办吗?漕船靠岸之前,都要先进献‘小包米’,让东西衙门尝尝鲜,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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