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是容易多了,像抽去眉间硬撑住的横闩那样、眉头又倏地皱拢。
“你这一次不是抓到贼了么?”
“抓了两个不当事的小贼,这还是靠了邻城的封武举、带了二十几名伴当帮忙,才抓到的。”
“封武举?”我有心把话题兜远些,像他说的,随便多说些吧。
“邻城的武举人封侵云。”他诧异地看我一眼。说了这么些话,他这会儿才头一次看了我。“就是你要嫁的人哩,官长没告诉妳?”他称呼官长的,就是阿爹,我们这城的城主。
“没有告诉我。连我要嫁的事,都是道人青肚子听了你说,再告诉我的。”我忽然想到个问题。“你一向和青肚子说许多话,是不是?”我这才相信了他一直都能说话的,就只是不能同我说。
“青真人有意思得很。我一跟他说话,就忍不住要说许多。”
“结果城里就只我这个要嫁的人不知道。”我踢一踢石子,踢出只大蚁来,我见了顺脚就想踩,却觉得虚懒,连踏都懒得踏了。想来阿爹就知道会有人告诉我的,他连亲口对我说都懒得。“是不是我长得越来越像妈妈了,阿爹看见了不高兴,要把我赶出去?”那只大蚁兀自东走西走,自以为很机伶的样子,不知道方才差点就被人踩烂了。
“你像妳妈妈么?我倒不知道。我被官长带进来的时候,妳妈妈已经不在了。”
“我也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了,乱猜的。”
“官长不会不高兴你的。”他安慰着。
我心里一暖,去握他的手,他却把手移开了,假装去掸衣衫,做得倒也自然。他却一点不知道我昨晚都拭过他的身上了。
“官长倘若厌憎妳,不会替你说给封武举的。”他平平的说来,没有什么恨嫉的样子。“那封侵云人很漂亮,比我高了一个头,又白。”
我听了跟没听一样。高与白跟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有啥相干!?又高又白的人难道还少了,庙殿里的七爷就现放着一个。我没好气地胡思乱想,嘴上突然问————
“如果我要嫁你呢?”话出口,自己也吓一跳。却也不怎么真吓。
桑哥哥停了步子。没动没静地,“唬”一声翻个身,坐到树干上去了。
我抬头看他,却见他东张西望了两眼,像在查看有没有人走近。查看完了仍不下来,就坐在树干上和我说话。他以前在我面前动也很少动的,看来他是大大地不在乎了。
“我本来要杀了他的。”树上的声音说。
“杀谁?”我这下才真一吓。
“封侵云。”他开始摘叶子,一片一片掷在我头上。这本该是好玩的事情吧?可是我们两个一点也不开心。
“我们打听到登亨艳————就是我们要抓的大贼。”他解释一声。“打藏书网听到他在一处牛棚附近走动过。我们一伙人赶过去,自然是封侵云和我两个先赶到牛棚。依了他的意思,不知道登亨艳有多上党羽,要等一伙人都到了再搜牛棚。我也听人说那贼的厉害,但那时候蛮横得连我自己都不明白,隐隐觉得最好是他跟我两个就冲进牛棚,撞上贼,两个都给杀了最好……”
桑哥哥就坐在我头顶的树干上,两天腿晃荡着。我坐在树底下,抬头正望见他两腿之间。我想起昨晚,他的蛮横、他的弱,我都见过了。
“我理都不理他,就往牛棚里钻。封侵云倒不跟进来。”桑哥哥这时忘记要安慰我了,提起封侵云三字,就尽是轻蔑嫉恨。我听了到高兴。
“我见他不进来,就喊了他一声,跟他说棚里没人,他这才进来,看见地上躺一只刚剖的牛,脏腑流了一地,那牛没死净,忽然一挣,封侵云骇一跳,猛地退两步,直退到我身前。我只索把手里的刀往前一递,就结果他性命了。我刀柄一紧,就要下手,突然两个小鬼从棚顶扑下来,一个攻他,一个攻我,攻我的一个看来才十四、五岁,使的解腕尖刀上还有血,是才杀翻了牛,就被我闯进来。我倒还想宰了两个小鬼,再戳了封侵云也成,就推到小贼头上得了,可几个脚快的伴当已经赶到,三两下把两个小贼擒下。我当时还只怨小贼坏事,眼下跟你说起,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天地可诛。 ”
我听得惊心动魄,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想来是生性匪类,虽被官长养了十三年,狼子也驯不成家犬。”桑哥哥幽幽说了这两句,不再说了。
“也……也不用一定杀了那位封……封武举人的。桑哥哥,如果你要,就我们两个自己走了吧。”我昨晚坐在柜中、见他落泪时,就这么想了,直到这下,才说出口,眼面前也没人,却像对自己说的一样,不怎么艰难。
桑哥哥坐到树上去,看不到我,想来说话也容易些吧。
“阿婴,我小时候跟了做盗贼的父亲,东逃西窜,没有一餐饭时坐在桌前吃的。做成了买卖,看的是苦主死前恨毒的眼;做不成买卖,看的是官里轻贱的脸,临了被官长绑了、扯住了头发看自己爹爹人头落地。阿婴,这样的日子,我是再不要过了。”
我听得心里无比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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