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蹲在角落的中年文士缓缓站起身来,方才他背对众人蹲在角落,一点也不引人注意,不过一旦站起,就没人会忽略他的存在,就连一直满不在乎的任天翔,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他,有些意外地招呼道:“季叔,你、你也来了?”文士拈着短须木无表情。他的年纪看起来比姜振山年轻至少二十岁,却比姜振山老成稳重。就连最普通一句话,也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来行吗?”
任天翔注意到方才文士蹲着的角落里,躺着个衣衫锦绣的男子,看不清年龄模样。他使劲晃晃晕沉沉的头,依稀记起昨晚与人拼酒,拼到最后酩酊大醉,那之后的一段记忆完是空白。
文士转向那失笑的少女,示意她不用惊慌,然后问道:“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奴婢……奴婢也不知。”小兰像只受惊的小兔,躲开文士的目光,战战兢兢地道,“昨晚任公子和江公子几乎喝了一个通宵,丫环乐师熬不住先去睡了,就只有奴婢在陪两位公子。后来奴婢下楼如厕,听到两位公子在楼上打了起来,然后就听到有人从楼上摔了下来。”
宜春院的龟公老顾也凑过来小声补充:“当时已经是凌晨,我听到小兰的哭喊赶来一看,发现江公子已经断气。小人知道事关重大,一面派人给季爷送信,一面关闭大门不准任何人出入,以免走漏风声。也幸亏江公子是摔在无人的后花园,所以这事就只有我和小兰知道。”
“你做得不错。”姓季的文士拍了拍龟公的肩头。老顾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哈腰道:“那是应该那是应该,季爷实在太客气了。”
姓季的文士摆摆手,龟公与小兰知趣地退了出去。文士转向任天翔,缓缓问:“昨晚究竟怎么回事?你真想不起来?”任天翔捶了捶头,颓然道:“我只记得昨晚跟人拼酒,后来喝飘了,实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他望了望角落里尸体,“我可没杀人,你们得帮我解决这麻烦。”
文士袖着手没有说话,一旁的姜振山却已忍不住将任天翔一把拉到尸体旁,揭开盖在尸体脸上的衣衫喝道:“你先看看死的是谁!再教教我们如何解决这麻烦?”任天翔低头一看,脸上微微变色:“是六公子!”
姜振山一声冷哼:“你总算没有完糊涂,七公子。”
长安七公子,是对长安城七个纨绔子弟的戏称,这七人个个出身显赫,年少多金,是无数青楼女子最喜欢的贵客,也是不少无知少女的梦中情人。而任天翔正是其中最年少的“七公子”。
在最初一刻的意外过后,任天翔脸上又泛起玩世不恭的浅笑:“昨晚我俩都喝飘了,谁从楼上摔下去都不奇怪,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姜振山见任天翔一副的满不在乎,气得抓住他的衣襟喝问:“你知不知道江玉亭是谁?”“我当然知道。韩国夫人的独生子,贵妃娘娘的亲外侄,京兆尹杨国忠是他堂伯。”任天翔推开姜振山的手,暧昧一笑,“听说圣上跟他娘也有一腿,这么说来我岂不是死定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姜振山双眼冒火,却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堂主毫无办法。那文士示意姜振山冷静,而后对任天翔道:“少堂主,死的是韩国夫人的儿子,不管是不是被你失手推下楼,你都脱不了干系。如今堂主新逝,义安堂群龙无首,李相国又重病缠身,无暇过问政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义安堂也保不了你。”
任天翔不以为意地笑道:“那就将我交给京兆尹杨国忠好了,他是六公子的堂伯,一定会秉公断案,给我一个公道。”
“季如风,你可不能将少堂主交给杨国忠啊!”姜震山急忙道,“就算江玉亭是少堂主失手推下楼,咱们也得保少堂主周。堂主如今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咱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白衣文士季如风淡淡道:“咱们当然不能将少堂主交出去,不过如今杨家权势熏天,而义安堂却是群龙无首,要想彻底将此事压下来,那是千难万难。为今之计,少堂主恐怕只能暂时离开长安,避避风头。”
姜震山低头想了想,一跺脚:“这恐怕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哪儿也不去!”任天翔断然拒绝。季如风淡淡道:“少堂主,如果你不走,义安堂势必要竭尽力来保你,定与杨家发生直接冲突。堂主新近去世,你忍心看着大家为了你一个人而流血拼命吗?如果少堂主还当自己是义安堂一份子,就不要让大家难做。”任天翔哑然,虽然他玩世不恭且不知天高地厚,却也知道杨家的势力,死的是皇上最宠爱的杨贵妃的亲侄儿,就算义安堂竭尽力,也未必能保自己。
季如风见任天翔低头无语,便示意几个黑衣汉子退出大门,然后对他道:“少堂主从小在繁华的长安城长大,穷乡僻壤怕是呆不惯。几个繁华城市中,东都洛阳离长安太近,不是好去处,扬州广州又太远,义安堂在那里的影响力有限,不好照顾少堂主。益州也是繁华都市,离长安不远不近,义安堂在那里还有分舵,我看比较合适。”
“我不去益州。”任天翔显然对季如风主宰一切的作风有些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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