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袱,凌起石与吕玉娘两个只道是一些衣物,怎知他解开来却有一个小镬、有锅,还有碗筷、生油、豆豉、盐、糖具,更难得的是连姜与胡椒粉也带齐了。因此,当他解开包袱的时候,凌起石便不自禁地失笑了。
吕玉娘仍然睡得很甜,她感到此时是最幸福,最安的了,所以睡得很好,凌起石不忍弄醒她,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肩膊、秀发,捋它,揉它,轻轻地拈起再放下,还俯下脸去嗅,一种极温柔细致的动作,似出自本能,属于有意无意之间的动作。吕玉娘似乎仍然末觉,又似是有所感觉地移动了一下身子,更紧地靠贴着凌起石,身软柔柔的,似乎正在享受着愉快的甜杯,感到浑身舒坦。
双方似乎都在无意中,静止中,但又都是活的,搂抱着的,一点也不曾静止。
小老头已把几条蛇杀好,拆了骨。
他原是想叫徒弟吕玉娘帮忙,并传授她一些杀蛇、煮蛇的技术的,但看到他们都如入了忘我境界,想到他们日来的辛苦,便不忍叫醒他们,自己独自一个人处理。
小老头外表似乎很冷,很难相与,其实他内心甚热,只要投合他的脾性,他是一位极易相与的人。
小老头自个儿把一只野鸡,一锅蛇羹,一只小果狸,还有各式配料弄好。
小老头设了两个炉,一个是用来烧鸡和烧果狸的,另一个是用来煮蛇羹的,他边做边唱歌,他唱的是山歌,是两广一带常常听到的山歌。
小老头的歌唱得并不好,但他的烹饪手艺可不赖,一阵阵烧肉类的香味随风四插,首先嗅到的是凌起石,他一连吸了几次气,实在好闻,垂涎了。他轻轻揉拍着吕玉娘的肩胛,在她耳边低声说:“玉娘,快醒醒,你师父的手艺真好,你嗅一下,多香!”
吕玉娘惺松着眼,撒娇地说:“你干什么吵醒人家,我不饿,我要睡觉。”她并不肯坐起来。
“你还说不饿,你听,肚子咕咕叫啦!”
“你真是,我说不饿,就是你嘴馋,想吃……”吕玉娘在一阵吹过的风中也嗅到了香味,不错,确是很香,她却不肯承认,轻打凌起石一下说:“都是你,吵得我无法再睡。”
两个人拉着手,循着香味找去,只见得小老头自唱自听,自得其乐。
吕玉娘道:“大哥,你知道他唱的什么?”
“他在唱我们,你听,他说你又懒又贪睡,将来会变成大肥猪……”
“胡说!你骂人,我不依你!”她打他,他并不回避,却呼痛,还皱眉头。两个人闹着,玩着,很是开心。
老头子见到他们,高兴地说:“你们来得真合时,我一切制好了。你们看着,不要给野兽撞泻,不要给烧焦就行了,我去洗个澡,等一会回来就可以吃了。”走了几步,停下来又回头说:“小心点看着,刚才我看到有耗子,别给耗子偷食了。”
小老头去了一会凌起石忍不住了,刚要撕一支鸡翅吃,吕玉娘“嗤”一声笑说:“大哥,有耗子偷食了。”
“这是一只不怕人的大耗子呀!”他一把搂住她,亲她一下,她只是笑,没有躲避,凌起石把鸡翅塞到她嘴巴里,笑着:“让耗子先尝尝味道!”
小老头回来了,并没有责备他们,却把一些蛇羹给小猿,鸟是吃鸡肠吃够了。
三个人围着火,倒是别有风味。
吕玉娘真会逗小老头开心,不断赞他烧得好吃。小老头开心透了。那只小果狸首先被吃掉,然后是鸡,一锅蛇羹实在太多了,怎也吃不完。
凌起石想起了杜松龄,说他应该是醒转的时候了,怎么还是无声无色?他去察看,原来他已经坐了起来,正在那里饮泣,泪流满面。
凌起石见状,吃了一惊,以为他又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替他诊脉,却是十分正常,更觉得莫名其妙。
杜松龄为什么如此伤心呢?原来他是感怀身世,也觉得惭愧,凌起石劝他不要婆婆妈妈,要有男子气概。
凌起石说怕吵醒他,所以不早叫他,替他留下一碗蛇羹,请他尝尝小老头的烹煮手艺。
杜松龄对于蛇,他本来不敢吃的,但见各人都吃,他也想尝试,但他才吃了一口,很快就把蛇羹吐了出来,脸色也变了。
“就是这些,我记起了,也是这个味道的!”杜松龄叫道,神情十分激动。凌起石色然而喜,道:“杜兄,如果真是这个味道,就好办了。你不用急,也不用怕,再试试,细心点,慢一点,看看有什么不同。”
杜松龄面有难色,但他发现凌起石是那么兴奋地等着,他点头同意再试。他自己告诉自己,这是解药,是试探自己中毒情况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