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牙关有些合不上,老上牙磕下牙,抖个没完。
水火棍一敲,堂上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呆呆地看着县太爷从后堂出来。夏桑落低着头,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从自己前方经过。褶红袍子曳地,边角绣着威武的海马纹样,抬脚间能窥见黑色皂靴,一点素色裤脚从靴口掉出来。
看样子,是刚同女人厮混过,或者是才从榻上爬起来呢。
夏桑落鼻子里嗤了一声,对这新来的县太爷添了些鄙夷,恐惧也忘了几分。
似乎被听见了,这人耳朵很尖。县太爷在夏桑落面前停了一下,却又什么也没说,转到案后去了。
夏桑落脑子里还是那一方素色的裤脚,在靴口飘啊飘的——忽然觉得有些脸热,连忙暗骂自己一句,把脑袋垂得更低。
大老爷安坐案后,惊堂木一拍,底下愈发寂静,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然后开始例行的问话:
“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众人一一报上名来,师爷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对老爷点点头,老爷嗯了一声,停了一下,直接把目标对准了最前面的犯妇夏桑落。
“你可是冯夏氏的娘家姐姐夏桑落?”颇感兴趣的声音。
夏桑落偷偷翻个白眼:
“是。”
上面没有反应,等着犯妇抬起头来,夏桑落则浑然不觉,只是盯着自己面前那块地,看蚂蚁爬来爬去。
师爷咳了一声,连忙起身,替夏桑落说话:
“老爷,乡野妇人,不懂规矩,怕生羞腆,还请老爷见谅。”
县太爷似乎也觉得这抬头可有可无,于是又淡淡嗯了一声,再拍惊堂木,问:
“犯妇夏桑落,冯夏氏告你拐卖人口,骗嫁亲妹,可有此事?”
夏桑落脖子一梗,死不承认。
“没有。”
县太爷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转而对夏屠苏道:
“冯夏氏,你状子上所述,夏桑落如何拐骗你,如何为了谋财陷害亲妹,都细细讲一遍。”
夏屠苏从到县衙这一路,都是扬眉吐气,自鸣得意,真跪在堂下,却有些胆怯起来,怕自己为了泄愤将夏桑落推进阴沟里。眼光游离间,见那名肇事者神态如常,似乎一点悔意也没有,于是又恼起来,把自己被骗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两方对簿,亲生姐妹,一个非说自己被骗,另一个死不承认,再加上一堆共谋的,见证的,参与的,人人积极发言,踊跃表现,整个县衙大堂唇枪舌剑,暗流涌动。
恐怖的刑罚
据桐香县第一代刑名师爷龙小套后来所写的回忆录所述,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夏屠苏:
“大老爷明鉴——九月廿一,是我爹爹的忌日,我说要出门去拜祭他老人家,夏桑落安排了轿子,结果我一时不察,被抬到了城南冯家,又被迫拜了堂,莫名其妙成了冯家的媳妇。”
当时喜宴上的宾客丙作证:
“的确如此,当初喜堂上冯家媳妇还闹了一阵子,盖头都扔到喜烛上烧了,还当场把一位劝解的宾客揍了个青眼窝。”
证物是烧黑的鸳鸯戏水的盖头,还有某宾客眼睛上的淤青。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
“共犯冯九斤,既然当时冯夏氏都已经反抗表示不从,你为何还要强迫她拜堂?此举岂不是欺压妇女胡作非为?”
冯九斤充耳不闻,泪汪汪地凝视着夏屠苏。
“娘子,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呀!”
夏屠苏脸红:
“呸!”
县太爷二拍惊堂木:
“冯九斤,你是如何强娶冯夏氏,给本堂速速招来!”
冯九斤:
“禀告大老爷,草民并没有强娶呀,都是提前说好的——八月上,夏大姑娘遣牙婆子来跟我说,只要我出二百两银子,就把她妹妹嫁给我,我一向仰慕夏二姑娘,奈何她不肯下嫁,没办法了,这才情急之下答应了夏桑落,给了她近二百两银子,然后在家里搭了喜堂,等着新娘来拜堂。”
县太爷再拍惊堂木:
“牙婆,冯九斤承认你替他和夏桑落做过中人,两下说合,把当时的夏二姑娘骗嫁到冯家,你可认罪?”
牙婆子磕头如捣蒜:
“青天大老爷!冤枉啊!哪里是我去的,分明是夏桑落自己来找我,说要把妹子卖给冯家公子,还说好事成之后给我两千大钱,最后只给了一千五,我也冤枉啊!”
师爷笔走龙蛇,手下不停,县太爷等他记完,又喝问轿夫丁:
“大胆轿夫,九月廿一那天,冯夏氏明明说要上墓前吊祭先人,是谁令你们自作主张,把人抬到城南冯家的?”
轿夫丁委屈道:
“老爷为小人做主!这样天大的事,小人哪敢自作主张?是出发之前,大姑娘暗地嘱咐我们的,说不要管二姑娘怎么闹,非要把她抬到冯家去,事情成了,加年资,不成,此后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