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老鼠吧,我知道你爱吃肉。先爷想,我老了,力气弱了,不能不让你了。要在十年前,哪怕几年前,不要说捎给你几只老鼠吃,能放你从我的勾担下过去就算我大慈大悲了。先爷唠唠叨叨,手嘴不停,把一池清水洗得浑浊后,又在池边尿了一泡尿,崖头一纸厚的日光便薄淡成一抹儿浅红了。
掐了两把青草撤在两桶水面上,先爷开始慢慢往沟口走过去。两桶水把勾担压弯成一把弓,一步一闪,青草在桶里拦着不让水花溅出来。勾担嘶哑沉重的叫声,在沟壑里碰碰撞撞响到沟口去。先爷想,我是真的老了,我该悠着步,黄昏之前爬上梁路就啥都不消去怕了。月光会把我送回到坡地里。把水喷到玉蜀黍棵儿上,那干斑症就不会吱吱啦啦蔓延了。悠悠的先爷没有想到,一群狼把他堵在了沟口。
那只同瞎子一样大小的黄狼在最前引着路,到沟口看见先爷从沟里出来时,它们突然立下来。只立了片刻,前边引路的狼,回头看了一眼就领着狼群大胆地朝先爷靠过来。先爷浑身轰然一声炸鸣,知道自己落进了那条狼的圈套。
他想我不洗澡该多好。他想我不在池边坐下歇息该多好。他想我放快步子现在走上了山梁让这狼群扑空该多好。他这样想的时候,佯装出一种镇定,不慌不忙把水桶挑到一块平地放下来,从从容容把勾担从水桶环上取下来,旋过身,提着勾担像没有把狼群放在眼里那样迎着狼群走过去。他的脚步不急不忙,勾担上的钩儿在他手前手后一甩_动。狼群迎着他走,他也迎着狼
群走。二十几步的距离迅速缩短着,至十几步远近时,他依旧从从容容往前大步地走,仿佛要一口气走至狼群中间去。
狼群被先爷的镇静吓住了,忽然它们的脚步淡下来,站在沟口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