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们将因为能够为他效劳而被子孙后代铭记,对此我深信不疑。”
“我的好人巴尔托洛梅奥啊,”马基雅维利说道,“人不是因为他们的丰功伟绩而被后人铭记的,而是通过那些文人所记载的好话被后人记住的。如果修昔底德没有记载下伯里克利赖以成名的那个演说,伯里克利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说着这些话,他站了起来。
“没见到我家的女士们你一定不能走。不跟你道个别她们会难过的。”
马基雅维利跟着他进了客厅。他的嗓子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感到心脏也跳得很奇怪。女子们没料到有客人前来,都穿着平日里的衣服。看到他,她们吃了一惊,或许连一点儿喜悦都没有。她们站起来行了屈膝礼。巴尔托洛梅奥告诉她们说,马基雅维利就要前去切塞纳了。
“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呢?”卡泰丽娜夫人大声说道。
马基雅维利肯定,没有他她们一样过得极好,他只能苦笑了一下。
“尼科洛大人当然乐意离开这样一个地方,陌生人在这里几乎得不到什么娱乐。”奥蕾莉亚说。
马基雅维利不由得感觉到她的语气里暗含着怨恨的情绪。她又开始忙手头的活儿,他注意到她做的是精美的衬衣刺绣,材料正是他从佛罗伦萨带来的。
“我几乎搞不清楚最钦佩你哪一样,奥蕾莉亚夫人,”他说道,“是耐心呢,还是勤劳。”
“有人说,人闲得无聊,魔鬼就会让你干坏事。”她回答说。
“有时也许是好事。”
“但很危险。”
“所以更诱人。”
“不过,小心即大勇呢。”
马基雅维利不喜欢在口头上吃亏,尽管脸上在微笑着,他嘴上却尖刻地反驳道:
“人们说,谚语是众人的智?慧,但众人往往都是错的。”
奥蕾莉亚今天看起来并不是最漂亮的。一段时间以来,天气很糟糕,为了染发她已等了很久,发根已经变黑了。她现在的模样看.上去让人觉得她今天早上的妆也是草草处理的,因为她本来的橄榄色皮肤并没有被化妆品掩盖住。
“等她到了四十岁,她的魅力就跟她母亲一个档次了。”马基雅维利心里想。
做了适当停留后,他便起身而去。他很高兴再次见到奥蕾莉亚,对她仍充满了渴望,但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强烈了。他不是这样一个人:因失望吃不上答应过的肥鹌鹑,就连摆在面前的猪蹄子也不想吃了。当他看到再追求奥蕾莉亚也没有什么结果时,就偶尔去找一找通过巴尔贝里娜的风月场所结识的那些各类廉价女子,以释放难抑的激情。现在,当他反省自身时,他很难不意识到,他的虚荣心所受到的伤害一点儿也不比对奥蕾莉亚一厢情愿的爱给他带来的痛苦要少。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女人相当愚蠢,否则她就不会一气之下上床睡觉了——他让她等了不过区区三个小时;她也绝不应产生跟他上床是罪过的念头,至少上床之后再这么想才说得过去。假如她对生命有着跟他一样的彻悟,就应该明白,生命中你感到遗憾的,不是你所屈服的诱惑,而是你所抵抗的诱惑。
“好吧,如果巴尔托洛梅奥收养了他的外甥,”他心里想,“她就会后悔自己如此蠢不可及。那也是她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