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尽管马基雅维利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但只是在他要离开伊莫拉的时候才又见到了奥蕾莉亚。幸运的是,他因忙于自己的事务而无暇去考虑内心的失望情绪。据报道,叛军之间产生了冲突,但在最后,他们仍签署了阿加皮托给马基雅维利展示过的那份协议;不过,佩鲁贾的巴利奥尼没有签,他说他们都是傻瓜,在协议上签字是上了当。当他看到他们下定决心、不惜任何代价与敌人讲和,盛怒之下大步离开了集会的教堂。公爵任命帕格罗·奥尔西尼为乌尔比诺的统治者——这个城市按照协议已被收回,并送给他五千达克特作为礼物。维泰洛佐写了封措辞谦卑的信,为自己的行为做了辩解。
“叛徒朝我们后背捅了刀子,”阿加皮托说道,“他现在认为用温言软语就可以撤销他的伤害。”
但瓦伦蒂诺看起来神采奕奕,仿佛他准备既往不咎了,打算把那些悔过自新的叛军重新引为知己。在马基雅维利看来,他的友善颇值得怀疑。他给执政团写信说,难以猜出,也不可能搞懂公爵脑子里怎么想的。现在,公爵拥有强大的军队可以任意调遣,每个人都明白他将利用这些军队为自己服务。当前已有流言传出,他正准备带兵离开伊莫拉,不过,他要南下袭击那不勒斯王国,还是北上攻打威尼斯人,却无人知晓。令马基雅维利感到不安的是,他听说比萨城里有重要人物跑来向他献上城池。佛罗伦萨费时费钱,也搭进去不少生命,以便能重新占领该城,这正是佛罗伦萨发展商业所必需的;但如果被公爵夺取了,无论从经济角度还是军事角度看,佛罗伦萨都将陷入险境。卢卡近在咫尺,公爵谈起这个城市时说话的方式让马基雅维利感到不妙。他说卢卡是一块富饶的土地,贪食者都想吃上一口。倘若公爵占领比萨后再攫取了卢卡,佛罗伦萨也将难以摆脱他的魔掌。在马基雅维利跟公爵的一次会见中,公爵再次提到了雇佣权的问题,可怜的特使很难向他解释,为什么执政团不愿意授予他他所渴望的指挥权,特使很注意说话的方式以免冒犯他。事情显而易见,他们坚决不让自己受制于一个肆无忌惮、毫无诚信可言的人。不管在公爵英俊的面孔下酝酿着什么邪恶的计划,他最多也不过是在旁敲侧击地做些威胁,以便诱使佛罗伦萨接受他的指挥,因为马基雅维利讲话时,他听得心平气和。最后,他告诉马基雅维利,他将马上带兵去切塞纳,一到那里,他就会根据自己的判断采取必要的行动。
十二月十日,公爵前去弗利,十二日抵达切塞纳。马基雅维利做了安排,准备随同前往。他派皮耶罗和一名仆人去打前哨,务必找到一个住所。然后去跟他逗留伊莫拉期间帮助过他的一些人告别。现在没事了,公爵已带着他的宫廷人员及随从走了。最后他去跟巴尔托洛梅奥道声再见。在后者家里见了面,他被领进书房。这个胖子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而又热诚地欢迎他的前来。他已听说马基雅维利就要离开了,于是说了些非常漂亮的话来表达他的遗憾。他说跟这样杰出的来访者相识多么令人开心,他不再有机会跟他下棋了——以前下得太少了,也没机会在家里再用音乐及寒酸的食物款待他了。马基雅维利也说了些适宜的恭维话,然后不无尴尬地提到心头所想到的一件事。
“我亲爱的朋友,你听我说,我来这里不只是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还要再让你发一次善心。”
“直说无妨。”
马基雅维利有些涩涩地笑了笑。
“我欠你二十五达克特,目前没钱还你。我必须请求你再等一些时间。”
“这个无所谓的。”
“二十五达克特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哪。”
“不急,不急,如果不方便,干吗一定要还呢?把它当作我送给你的礼物好了,不要看成什么债务。”
“送我这样一个礼物说不过去。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巴尔托洛梅奥向后靠在椅子里,爆发出轰鸣般的笑声。
“难道你猜不出来?这不是我的钱。我们好心的公爵早知道了,由于物价上涨以及你在这里必要开销的增加,你已陷入捉襟见肘的境地。大家都知道执政团吝啬成性,我收到公爵阁下财务官的指令,让我给你提供一些资助,需要多少给多少。如果你要的是两百达克特而不是二十五达克特,我也会给你的。”
马基雅维利目瞪口呆,大惊失色。
“不过,要是我知道钱是公爵给的,说什么我都不会接受的。”
“因为公爵知道你有顾虑——他对你的正直很是欣赏,所以让我来做中间人。他对你的心思缜密表示尊重。我背叛了他的信任,但我认为,对这样慷慨而无私的示好你不应该一直蒙在鼓里。”
马基雅维利把已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他不怎么相信公爵的慷慨,无私更谈不上。公爵认为花上二十五达克特就能买通他吗?马基雅维利紧紧抿着他薄薄的嘴唇,整个嘴巴看起来就变成了带有几分讥讽意味的一条线。
“你不觉得吃惊?”巴尔托洛梅奥笑道。
“公爵所做的一切都不可能再让我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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