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基雅维利并不认识巴尔托洛梅奥·马尔泰利,但他得到了指令前去跟他接触。他是这座小城的重要人物,身为高级市政官,又是大富豪。他在伊莫拉近郊有自己的土地,在市里还有几处房产。他父亲曾在黎凡特做贸易发了财;他本人年轻时,在士麦那生活过多年,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有了跟佛罗伦萨的联系。因为佛罗伦萨人总是在跟近东人做生意,很多市民都定居在近东不同的城市里。巴尔托洛梅奥的父亲跟佛罗伦萨一个家世很好的商人有过合作关系,最后还娶了他的女儿。他跟比亚焦·博纳科尔西是远亲——他们过世多年的外祖母是同胞姐妹。事实上,这也是比亚焦提出让马基雅维利带上皮耶罗前来伊莫拉的原因之一。这种关系能使得马基雅维利更容易跟这一重要人物建立起亲密的联系。
巴尔托洛梅奥的确可能很有用处,他不只是伊莫拉的重量级人物,还是他们那个政党的领袖。在他的领导之下,伊莫拉不经一战而签署了投降协定。公爵对其他人的财产总是慷慨大方,他奖给他一套庄园,并授予他伯爵的爵位。这些是马基雅维利从多嘴的理发师那里听来的。他还听说,巴尔托洛梅奥对于自己当前的地位极其得意,尽管表面上他假扮成另一副模样。公爵信赖他——公爵很清楚要让巴尔托洛梅奥感觉到自己是个可以依托的主儿,这对自己有好处。因此,在各种商业事务中,公爵都让他去处理,他的表现也极为出色。公爵行事隐秘,但巴尔托洛梅奥可能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公爵的打算。马基雅维利自信,在适当的时机,他会让巴尔托洛梅奥把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执政团已掌握了对付他的招数。他在佛罗伦萨有两套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房产,如果他不作为,其中一套房子会被“意外”引起的火灾轻松毁掉;如果这一做法震慑效果不佳,他在黎凡特那桩迄今仍能获利颇丰的生意也可能会灰飞烟灭。
“拥有朋友自然是好的,”马基雅维利心里嘀咕道,“但是,你也要让他们明白,如果朋友的表现不像朋友,你是可以反戈一击的。”
一个仆人打开了门。当马基雅维利报完自己的名字,请求拜见主人时,他说:
“伯爵正在等您。”
他领他们进了一个庭院,沿着一个露天楼梯上去,然后进入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大致一看,房间是主人的办公用房。他们等了一两分钟,巴尔托洛梅奥狂风般呼呼进了门,用他粗大的嗓门向客人热情致意。
“我听说你到了,尼科洛大人,我一直殷切期盼着你的到来。”
这是个肥胖的人,大块头,四十上下,长头发,大背头,全黑胡子,红润的脸盘因出汗而熠熠发光,长着双下巴,一副大肚腩尽显威风。马基雅维利自己干瘦得像麻秆,便对胖人有些成见。他过去常说,在意大利谁也胖不了——除非你抢劫寡妇与孤儿,或者压榨穷苦人。
“比亚焦·博纳科尔西给我写了信,说你们要来。信使昨天就把信送到了。”
“是的,一个信使正好要过来,比亚焦请他帮了忙。这是皮耶罗·贾科米尼——比亚焦姐姐的儿子。”
巴尔托洛梅奥朗声大笑起来。他把皮耶罗揽在了怀里,用自己的大肚子抵住他,吻了吻他的双颊。
“那我们就是表亲喽。”他的嗓门发出响亮的隆隆的声音。
“表亲?”马基雅维利低声问。
“你不知道吗?比亚焦的外祖母和我的外祖母是亲姐妹。她们都是卡洛·佩鲁齐的女儿。”
“他从没跟我说过,真奇怪。皮耶罗,你知不知道?”
“妈妈没有跟我提过。”
马基雅维利不承认了解这一事实,实际上,他对此是一清二楚的,但他不想违背他的一项原则,那就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懂得了多少,除非有十足的理由这样做。他很高兴地看到,皮耶罗没有片刻犹豫就懂得了他的意思。真是个好孩子!
巴尔托洛梅奥请他们就座。房间里没有壁炉,但一个火盆里正燃烧着木炭,把空气中的寒冷驱逐殆尽。他问候了他在佛罗伦萨的一些朋友——他出差时经常拜访他们的。马基雅维利就把自己所知道的讲了一遍。他们谈了一个又一个话题,现在,又开始聊起皮耶罗·索德里尼来——他刚刚被推选为终身正义旗手。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诚实的、受人尊敬的人,”马基雅维利说道,“他特别希望我能来伊莫拉,所以今天我到了这里。”
他想他最好让巴尔托洛梅奥知道,他对共和国的首领是充满信心的。
“我很高兴见到你们。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尽管放心。我本来想让比亚焦捎一匹好的亚麻布过来的,但在当前的形势下,我想,你们没有机会带过来。”
比亚焦因为总是乐于助人,所以大家老是找他做这做那的。当然,马基雅维利找他帮的忙最多。
“恰恰相反,”他说道,“比亚焦要我一定把亚麻布带过来,不过是我的仆人带着的,今天晚些时候才能到伊莫拉。”
“我妻子正在给我织衬衫,她跟修女学过刺绣。我总是说,在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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