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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1892年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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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恐惧 我的朋友的故事
景,就说:“你们随便谈谈吧,而我明天得三点钟起床。请允许我向你们告辞。”

    他温柔而热烈地吻他的妻子,带着感激的心情握一握我的手,要我答应下个星期一定来。他怕明天睡过头,就到厢房里去过夜。

    玛丽雅·谢尔盖耶芙娜保持着彼得堡人的习惯,夜间很晚才上床。不知什么缘故,这使我暗暗高兴。

    “怎么样?”我开口说,这时候只剩下我们两人了。“那么,请您费心弹个什么曲子吧。”

    我并不想听音乐,可是要谈话,我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谈起。她在钢琴边坐下,弹奏起来,我记不得她弹了个什么曲子。我坐在一旁,瞧着她胖胖的白手,极力想在她冰冷而淡漠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来。可是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她微微一笑,看了我一眼。

    “您的朋友不在,您闷得慌了,”她说。

    我笑起来。

    “要说为了友谊,我一个月到这儿来一次也就够了,可是我一个星期不止来一次呢。”

    说完这话我就站起来,兴奋地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

    她也站起来,往壁炉那边走去。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问,抬起她那对又大又亮的眼睛瞧着我。

    我一句话也没回答。

    “您说的话不实在,”她想一想,接着说。“您纯粹是要看望德米特利·彼得罗维奇才到这儿来的。就是这样,我也很高兴。在我们这个时代象这样的友谊是不多见的。”

    “得!”我暗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问道:“您想到花园里去走走吗?”

    “不想去。”

    我走出去,来到露台上。我的脑子里好象有些小蚂蚁在爬来爬去,我兴奋得浑身发冷。我已经相信我们再谈下去也无非是些最平淡无味的话,我们彼此是不会说出什么特别的话的;不过我又相信,有一件我本来都不敢梦想的事,今天晚上却肯定会发生。今天晚上肯定会发生,要不然就永远也不会发生了。

    “多么好的天气啊!”我大声说。

    “对我来说,天气好不好都一样,”她回答。

    我走进客厅。玛丽雅·谢尔盖耶芙娜照原先那样站在壁炉旁边,双手放在背后,眼睛瞧着一旁,在想什么心事。

    “为什么天气好不好在您都一样呢?”我问。

    “因为我闷得慌。您只有在您朋友不在的时候才闷得慌,我却老是闷得慌。不过……您对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兴趣的。”

    我在钢琴前面坐下,弹响几个音,等着她再说下去。

    “劳驾,请您不必拘礼,”她说,生气地瞧着我,仿佛烦恼得要哭出来似的。“要是您想睡觉,那就请便。您不要认为您既然是德米特利·彼得罗维奇的朋友,就不得不陪着他的妻子一起烦闷。我并不要人家为我作出牺牲。请吧,您去睡觉好了。”

    当然,我没有走。她走出去,站在露台上,我一个人留在客厅里,把乐谱翻了五分钟光景。后来我也走出去。我们并排站在帘子的阴影里,下面是浸在月光里的台阶。树木的黑影盖住花坛,伸展到林荫路的黄色砂地上。

    “明天我也得走了,”我说。

    “当然,既是我的丈夫不在家,您就不可能留在此地,”她讥诮地说。“我可以想象,要是您爱上我,您会觉得多么倒霉!

    您等着就是,早晚有一天我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到您身上,搂住您的脖子。……我倒要看看您会多么恐慌地从我身边跑开。

    那才有意思呢。“

    她的话和她苍白的脸是气愤的,不过她那对眼睛却充满极其温柔而热烈的爱情。我已经把这个美丽的女人看做我自己的人,这时候我才第一次看出她生着金黄色眉毛,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秀丽的眉毛。我想到我马上可以把她搂在我怀里,爱抚她,摸她美丽的头发,就忽然觉得这太离奇,不由得闭上眼睛笑了起来。

    “不过现在是睡觉的时候了。……晚安,”她说。

    “我可不希望过一个安静的夜晚,……”我说,一面笑着一面跟她走进客厅。“要是这个夜晚安静,我倒要诅咒它了。”

    我握了一忽儿她的手,把她送到房门口。我在她脸上看出她明白我的意思,而且因为我也明白她的意思而暗自高兴。

    我回到我的房间。德米特利·彼得罗维奇的一顶便帽放在我桌子上一堆书旁边,这使我想起他的友谊。我拿起手杖,走出门外,到花园去。花园里已经升起白雾,不久以前我在河面上见过的那些又高又细的幽灵,如今正在大树和灌木旁边徘徊,拥抱它们。我却不能跟它们谈话,多么可惜!

    在异常清澈的空气里,每片树叶和每颗露珠都清楚地现出它们的轮廓,似乎半睡半醒,在沉静中向我微笑。我走过那些绿色长椅,想起莎士比亚的一出戏里的话:月光在这儿的长椅上睡得多么酣畅!

    花园里有一座小山。我爬上小山,坐了下来。一种陶醉的感觉煎熬着我。我拿得准,不久我就会搂住她娇美的肉体,贴紧她,吻她的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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