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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奇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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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移动的肾形石
沉默在不断叠积。

    她的存在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之后,淳平的心感觉到的疼痛比原来预想的剧烈得多。贵理惠留下的失落感摇晃着他。如果现在她在这里该有多好——他一天之中要这样想好几次。贵理惠的微笑、她出口的话语、相互搂抱时的肌肤感触无不让他怀念。喜欢的音乐,心仪的作家的新著,都安慰不了他的心,感觉上一切都那么遥远、那么生疏。

    贵理惠有可能是第二个女人,淳平想道。

    淳平再次遇到贵理惠,是在初春的一个午后。不,准确说来并非遇到,而是听到贵理惠的声音。

    淳平那时坐在出租车上。路面拥挤。出租车年轻司机打开短波广播节目,她的声音从那里传来。起初淳平不太敢确定,只是觉得声音有些相似,但越听越清楚那是贵理惠的声音,是她的讲话方式。抑扬有致,轻松自如,停顿方式也有其特征。

    “嗳,把声音调大一点儿好么?”淳平说。

    “好的。”司机应道。

    那是在广播电台演播室里的采访。女主持在向她提问。

    “……就是说,您从小就喜欢高处了?”女主持问。

    “是啊,”贵理惠——或者声音酷似她的女子——回答,“从懂事起就喜欢爬高。越高心情越放松。所以总是央求父母带到高楼大厦去。一个奇妙的孩子。”(笑)

    “结果,您就开始了这样的工作?”

    “最初在证券公司做分析员,但我很清楚那种工作不适合自己,所以三年就辞职了。刚开始时擦大楼玻璃窗。本来想在建筑工地当架子工什么的,但那种地方是男子汉世界,轻易不接受女性,于是暂且干起了擦玻璃窗的临时工。”

    “从证券公司分析员变成了擦窗工。”

    “老实说,作为我还是这样自在。和股票不同,就算跌落,跌落的也只是自己一个。”(笑)

    “说起擦窗,就是坐在吊车里,从楼顶上‘吐噜噜’往下垂放那种活计吧?”

    “是的。当然安全缆是系着的。不过有的地方无论如何要把安全缆解掉。我是一点也不在乎的,地方再高也一点儿都不怕,所以相当受重视。”

    “不登山吗?”

    “对山几乎没有兴趣。在别人劝说下尝试了几次,但是不行。山再高也不觉得有意思。我感兴趣的仅限于垂直的人工高层建筑,什么缘故不晓得。”

    “如今在城里经营专业清洁高楼玻璃窗的公司,是吧?”

    “是的。”她说,“打临时工攒了钱,六年前独立开了一家小公司。当然自己也去现场干活,但基本上成了经营者。这样可以不听命于人,自己自由作出决定,方便。”

    “可以随意解掉安全缆?”

    “直截了当地说,是这样。”(笑)

    “不喜欢系安全缆?”

    “嗯,感觉上好像不是自己似的,简直就像穿了硬邦邦的紧身衣。”(笑)

    “就那么喜欢高处?”

    “喜欢。置身于高处是我的天职。其他职业脑海中浮现不出来。职业这东西本来应是爱的行为,不是权宜性的婚姻。”

    “现在放一支歌曲,詹姆斯·泰勒唱的《屋顶上》(Up on the Roof)。”女主持说道,“之后继续走钢丝话题。”

    放音乐的时间里,淳平探身问驾驶员:“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说是在高楼与高楼之间拉一根钢丝,在那上面走来走去。”司机介绍说,“拿一条保持平衡用的长竿,算是一种杂技表演吧。我这人有恐高症,乘坐玻璃电梯都胆战心惊。说是好事也行,反正有点儿与众不同。人倒好像已经不那么年轻了。”

    “那是职业?”淳平问。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失去了重量,似乎是从车顶缝隙里传来的其他什么人的语声。

    “嗯,好像有很多赞助商支撑着。前不久听说在德国一个什么有名的大教堂做这个来着。本来想在更高的高楼上做的,但当局怎么也不批准。因为高到那个程度,安全网就不起作用了。所以她说要一步一步积累战绩,逐步挑战更高的地方。当然,光靠走钢丝吃不了饭,就像刚才说的,平时经营擦大楼玻璃窗的公司。同样是走钢丝,但她不愿意在马戏团那样的地方工作,说只对高层建筑感兴趣。”

    “最妙不过的,是在那里可以使自己这个人完成变化。”她对采访者说,“或者说不变化就无法活下去。到了高处,那里只有我和风,其他什么都没有。风包拢着我、摇晃着我。风理解我这一存在,同时我理解风。我们决定互相接受,共同生存。惟有我和风——没有他者介入的余地。我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瞬间。不不,感觉不到恐怖。一旦脚踏高处,精神整个进入高度集中状态,恐惧当即消失。我们置身于亲密无间的空白中,而我最最中意那样的瞬间。”

    至于采访者能否理解贵理惠的谈话,淳平无从知晓。但不管怎样,反正贵理惠已经将其淡淡地说了出来。采访结束时,淳平叫出租车停下,下车走剩下的那段路,时而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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