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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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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大约在八点钟离开了报社。我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因为下象棋回去迟了。

    从报社到我家,沿着铁路线走是径直路线,所以我总是往返于那条铁路线。晚上从那里走有危险,我就乘电车回去。下车的地方有一个车站叫三郎丸,从车站到我家有一点五公里,这条路的旁边挨着美军补给厂的后身,住家稀少,一到晚上九点来钟,即使在夏天人们也早早关紧门户,外面看不到什么灯光。在田地的对面,散布着农户。

    我想,我路过那里是九点过后,丝毫没有与往日不同的迹象。路上有个小坡,下坡的地方是聋哑学校。再往里是补给厂的厂界,当时在那里我没有遇到过一个士兵。所以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很快就睡了。第二天早晨,总觉得外面人声纷扰。街坊邻居们每个人都露出不安的神情,悄悄地在议论着什么,警察仍在四周来回巡视。

    我对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昨天晚上,就在离这里很近的兵营中,黑人士兵集体逃跑,闯到民宅和附近的民户,发生了暴行。据邻居说,有四五个全副武装的黑人士兵闯入店铺,白白喝了那里的酒,还把架子上放的威士忌偷偷带走了。还说,有的人家丈夫挨了拖把的痛打,有的人家主妇遭到了强奸。

    住宅区的东边就是足立山,山脚下散布着农家、商店和住宅区。黑人士兵大概认为在营地旁边会被捉住,于是闯入到很远的住家,听说昨天夜里,手枪射击着,有时打照明弹,就如同巷战一般。听偶然路过那里的上班的人说,宪兵守在道路上,说不许通过那里。有好几辆侧面装着机关枪的吉普车飞驰而过。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黑人士兵是从滨松方面调过来的一伙人,在黑原营地住了两夜,第二天马上就要出发去朝鲜。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从兵营院子通向外边道路的阴沟中的大缸管里,爬出去逃走了。缸管在铁丝网的下面。

    我每次经过这里时,也看到过这些缸管。不仅是黑人士兵,其他士兵也经常在深夜跑出来,到女人家去过夜,第二天天没亮时再穿过缸管回到营地。我夜里走在路上,时常遇到这样的士兵。黑人士兵逃走时就利用了缸管。不知什么原因,卫兵也不去注意警戒缸管,大概卫兵们同逃跑的士兵串通一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的吧!

    我不清楚逃走的黑人士兵的人数,听说有二百人左右。他们手持卡宾枪,携带着手榴弹,全副武装。他们都是要好的同伴,在各个地方胡作非为。

    听到这个紧急情况,宪兵从市内赶来了,因为对方有武器,光凭宪兵也对付不了他们。于是,出动了镇压部队,“战斗”马上结束了。那些逃兵在机关炮、机关枪的袭击下,束手无策。来镇压的部队一边打着照明弹,一边开着吉普,追击那些在机关枪射程内的黑人士兵,把他们赶进营地。

    然而,还有一百名士兵逃进了足立山。数字可能没有那么多,却使山麓一带的居民惊恐不安。搜查队开始搜山,他们占据山脚的要地,企图逮捕下山来的逃兵。逃走的黑人士兵没有带粮食,不可能在山里彷徨几天。

    日本的警察得知此事,是事件发生后第二天的下午九点。警察署长召集全署人员,中断了从市内到城外的全城交通。报社用广播车向市民报告着危险,警告他们要关严门户。这是日本?方面的警察所能采取的最大措施,不允许他们参加占领军的镇压活动。

    当然,警察的广播车也不能广播说占领军发生了集体逃跑事件,他们的态度是暧昧的。这种暧昧态度反而进一步加大了市民的ib?紧迫和不安。广播车只是要人们关好门户、不要外出。

    这个事件结束后,市民受害的情报汇集到小仓警察署,仅此项就大约有八十起,都是暴力行为、抢劫、威吓。没有告发的强奸妇女的事件数字不明。

    那是镇压时发生的事件,听说逃兵所在的二十五师的M准将表示,责任在他身上,他要亲自去说服叛逃士兵,就乘上吉普车出去了。前来镇压的部队大约有两个中队,除了装备机关枪的吉普车外,还有装载着二十厘米机关炮的装甲车。

    但是,尽管发生了骚动,市民在报纸上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兵营的司令官说:

    “这次,一部分占领军士兵给市民添了麻烦,非常遗憾。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个事件对美军抱有恶感,今后我们要继续保持友好关系。”

    报纸上只发表了司令官这个既不象道歉、又不象声明的东西,而且还只是在北九州地区的报纸上刊登了,除此之外,一切情况都不允许在报刊上发表。

    那是后话了,昭和二十九年(即1954年)我到东京去时,问过东京的人。这件事,他们一点儿也不知道。由于占领军的命令,报道只限于北九州的部分地区。因为出事的地方当时总不能佯装不知,所以只能象如前所述的那样漠然地发表消息。以这次骚乱为动机,我开始对占领时代日本人不曾了解的那些方面发生兴趣。

    虽说在自己居住的土地上时而也有这类变化,但它与当时的我没有任何关系,就象过往观看的风景一样。它既没有影响我的生活,我也没有被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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