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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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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战前后
已。嗡嗡声的空隙,单调地夹杂着人的声音,终究也听不出在讲什么。我们在烈日下,举着枪听着那些喧嚣的杂音。

    广播总算结束了。最终也没搞明白是什么事情。士兵们认为天皇的声音一定是庄重而清澈的,听完后露出吃惊的表情。广播结束后,参谋长代替师长站到队伍前面,就象是从贤明的天皇训话中领到了敕语,以毫无生气的语调训示说,大家要团结一致,对付这前所未有的难关。我主观的印象,觉得参谋长的表情也流露着困惑。

    仪式结束后,我回到事务室。没有见到军医部长的影子。下士们认为,没听见天皇的声音是离东京太遥远的缘故,大概是受到朝鲜海峡的影响。真是胡说八道!已有海底电缆从日本通过朝鲜海峡与汉城广播局有线直通,广播中嗡嗡的杂音归咎于朝鲜海峡是没有一点道理的。

    在这之后两个小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下士们象平时一样书写繁杂的函件。士兵仍在洗衣服。外面,炎热的太阳正疲倦地落下去。日本战败,向美英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是三点过后传来的。消息是通讯兵传过来的。奇怪的是,师长、参谋长此后几天也没有告诉士兵们。

    司令部中,以军队所附属的名义,雇用了一些朝鲜人打杂。从第二天起,这些人就明显表现出目中无人的态度。令人吃惊的是,曾搞过防空演习的朝鲜人的街上,第二天早晨为之一变,太阳旗改造的太极旗一下子都挂了出来。

    没有告诉我们任何战败的消息,我们的枪支和佩剑也被朝鲜人接收了。因为是夏天,入浴还继续着。从我们手里夺过去的佩剑,戴在朝鲜青年的腰间,我们的枪扛在他们肩头。他们排着队伍,在街上行进。连司令部的哨兵也不敢佩刀了。

    汉城的空气是什么样的,我们这里不得而知。只是有一个下士跑来传递情报说,香月军司令官与关东军协力,只有朝鲜军与俄国打仗。那么终于可以回日本了,士兵们喜形于色,又很不耐烦。

    司令部的高级军官们人心浮动。井邑的镇子里以日本人为主的地方,频繁派人到司令部上访。他们说,如果朝鲜人发生暴动,希望逃到司令部得到保护。实际上,我们在乡下的有的驻地还曾遭到朝鲜人袭击,那里的警察和他们的家属也被杀害。

    军官们为自己的归宿而动摇不定,赤手空拳的军医部长,见到日本人协会的会长,说师长阁下正准备自杀。那时我们还没有听说陆军大臣的自杀,从联合国给德国首脑部判刑的先例来看,日本的高级军官认为自己也逃脱不了死刑吧!且不去管什么死刑,军医部长大概已经意识到自己会被美国投入监狱。

    这时,美国的军官从汉城赶来,传话说要把日本军队的兵器全部没收。我们这个师指挥的枪支弹药不断地集结到井邑的镇子里。

    有一天,将校们见到日本人协会会长,商量为美国军官团服务的事。他们说一定要提供日本女人。找姑娘不好办,他们要求会长在平民的妻子中物色合适的人。

    话只是说到这里,但内容已大体上推测出来了。高级军官的头脑中大概有印象,日本的军官过去到中国去时要求得到的就是这种待遇。这事让人认为是这群高级军官为了减轻战争罪责采取的手段。我想起了奠泊桑的小说《羊脂球》。

    美国的军官来接收兵器,回到汉城,可是并没有听说发生《羊脂球》中的类似场面。美国军官们的行动是绅士式的。但事实到底怎样,我至今也不清楚。

    前线部队首先乘上遣返列车回国了。司令部的火车是最后的,与侨居井邑的日本平民一起回国。那时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在列车即将离开车站之前,那个浴池的老板娘跑着,张望着长长的连接着的车箱窗口,象是在找什么人。我觉得军医大尉借宿的那家的年轻寡妇,也坐在这列火车上,但始终没有遇到。

    不一会儿,列车越过山梁。停车站叫“秋风岭”,我觉得是个好名字。

    那时,我当然没有去想写什么小说。在士兵们中间,我只是做饭、洗衣和睡觉。一切思考都僵死了。头脑已经动物化了。但是,当终于获得了解放,可以同故乡的时候,我又重新感到了七口之家的生活重负。

    天亮以后,火车经过了大邱的车站。沿着河边的道路,年轻的日本母亲抱着幼儿,象给出征的士兵送行时那样,摇着太阳旗,向列车跑来。

    在釜山前两站的一个车站,列车停了一天一夜,前面的列车正巧遇上美军检阅,给堵在那里。车箱中,由于座无虚席,异常闷热。士兵们从列车上下来,爬上铁道旁光秃秃的丘陵,用铁锨挖了许许多多的坑,用以处理我们列车上乘客的大小便,褐色的斜坡上,大大小小的坑象蜂窝似的。为了方便女人,尽量选择有树木的暗处给她们挖坑。

    列车终于开动了,抵达釜山已是深夜,车站里有美国兵在警戒。穿着西服的美国人,腰间挂着手枪,望着我们长长的行列。驱逐舰的探照灯,把天空照耀得如白昼一般。

    在这里,我与战友H重逢。他是前线部队的,是个二等兵,因为都是《朝日新闻》社的社员,他曾亲热地来找过我。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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