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图案和写原版文字,也许是一种“特殊技能”。但是在报社的广告部中并没有什么大用处,莫如说根本不算数。总而言之,广告部的主体是对外关系。部长关心的是如何指挥、激励专属出售店征集广告原稿,这直接关系到广告部的成绩。负责对外联络的受到重视是理所当然的。同时,绘图案的(《朝日新闻》把这叫作“图样员”)没有价值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校对员,也可以这样说。校对不过是简单地对照原稿和铅字,改改错字,更正一下排版的形式。图案员与校对员的桌子并在一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部长有时提及校对员时,肯定吹捧他们是“无名英雄”以称赞他们踏踏实实的努力。平日校对员尽受冷遇,所以不得不特别肯定一下他们的价值。因此,在这里工作的人员有一种乖僻的性情。这也是一种讽刺,越是对工作熟练了的行家,就越不能从这个岗位解脱出来。
负责联系广告的人经常出差,内勤人员很是羡慕。外勤人员必须在对外交涉中取得成绩,所以也挺辛苦的,但只就他们走出报社,自由地来去这一点而言,也使别人羡慕。他们去的地方有博多、熊本、鹿儿岛、广岛,有时还有大阪。他们从外边回来后,在自己桌子周围与同伴们谈笑风生,讲出差的见闻。他们在报社内的工作除了写日报,几乎没有其它事务性工作,因此,他们可以一边抽烟,一边搭起腿随意聊天。他们的优越感中含着令人厌恶的卑劣。与他们比起来,我们的桌子就可怜了。校对们在白天也点着的台灯下,为赶活版的下版时间,匆匆用红笔划着,那忙碌的情景,我至今眼前也能浮现出来。
广告部的干部只是主要与外勤人员谈话。部长与他们谈笑风生,却绝不会走到校对员和图样员的地方来。每天早晨,“你好”的寒喧成了一天当中他们唯一能面对我们的表情。偶尔觉得次长象是要到这边来,那也是校对上出现了什么错误的时候。头发几乎掉光了?的校对主任A经常理怨说:“这工作搞好是理所当然,错了就有你好受的,真划不来呀!”
在我所认识的人中,不知有多少优秀而年轻的校对辞职而去。他们虽只是中学毕业(旧制),但都通过了《朝日新闻》社困难的入社考试,奋而入社的。然而不久,他们的希望之花就在现实面前枯萎了。他们明白了,不管多有才能,只要是中学毕业,只要是从当地录用的人员,在报社内就不可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到战争激化之时,我在这段工作之中,想了些什么,读了些什么,完全回忆不起来了。大概什么也没有谈吧。唯一的快乐是从自己图案设计的同行中找到朋友,召开近似于作品展览会的集会。所幸的是,在九州,这样的伙伴多了起来,也有了横向联系。主体是博多的小组,此外,熊本、长崎也有几个人。当时,门司铁道管理局致力于观光广告画,在其主持下,办过.lib?一些展示会,以此为缘,加强了伙伴们的往来。展示会有时在福冈,有时是长崎、熊本、小仓,每年在各地轮流举办。有一次在熊本举办一个展示会,我第一次与很多人一起下榻在阿苏的旅店,当时,我忘却了郁郁不乐的报社工作。
校对主任A热衷于考古学,经常对我大谈考古。A是个软弱的人,那些年轻的部下多少有些看不起他。也是因为他与我的桌子碰巧放在一起的缘故,他经常和我聊天。A家里人口多,虽是主任,却总是被人催债。有一天,我去他家,看到考古学方面的昂贵的书籍,堆满了四叠半高的壁橱。看来平日没有别的来访者,A兴致勃勃地把他收集的石器、陶器的碎片,一件件拿出来给我看。
受这个人的影响,我为了从报社里烦人的气氛中逃脱出来,经常走访北九州的古迹。我攒下零用钱,到京都、奈良一游,也是在那时候。北九州有很多横穴古墓。如果住一夜,是要花钱的,所以我大多是当天便赶回来。尽管如此,哪怕能有一天忘却忧郁之情也好,我不知得到了多少次解救。
但是,充其量,那只是一时的安慰。最后,就是做这些也只是得到一点点的乐趣。这乐趣,大概是回避现实的暂时的催眠剂。劲头松懈以后,又得投入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之中,一次,一个从大阪调来的东京商业大学毕业的职员对我说:“你做这些有什么用处?搞点建设性的东西怎么样?”这句话给了我相当大的刺激。
的确,到九州的乡下,看看横穴,看看出土文物,又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靠考古学发迹。在生活中,也不能与事有所补益。总之,同下象棋、打麻将没什么差别。
然而,说搞点建设性的东西,我到底又能干什么呢?就算是有点才能,但又没有施展的机会。一贫如洗的我,没有做生意的本钱,况且也不能改行。一想到就这样混到退休,我就感到漆黑一片。与我一起工作的一个比我大一岁的伙伴,自嘲地说:“反正老了以后,还可以戴上花镜来画原版画。”恐怕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出路。
战争正在进行,社会上逐渐变得紧张起来。我也多次被催促,接受在乡军人会等的指导参加军训。我已经三十三岁了,哪有心思裹上绑腿、抡起木制的刺刀!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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