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直不起来,也常在家里让人用热水擦澡。她耳朵背了,我大声地喊“奶奶!”她便顺着声音慢慢爬过来,亲热地抚摸我。祖母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黑暗的六叠大的房间里。
父亲和母亲要忙店里的事,顾不上照看祖母。母亲一面斜眼看着祖母的样子,一面可怜巴巴地对来客说;“我死之前,可千万别成了瞎子呀。”
母亲后来也衰老而亡。死前三四天,她突然叫起来:“啊,眼睛看不见了!孩子他爸(指我),我这是怎么了!”她与祖母没有什么两样。
祖母去世那天,是个雪天。第二天,去火化时,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火葬场在一里半外的山里。当然,那时也有灵柩专用的汽车,而父亲却没有雇车的资力,只能把白木棺材放在排子车上,由住在附近的母亲的妹夫拉着,走在雪路上。我穿着长靴,与父亲及其他父辈们一起跟在后而。当祖母的棺材被送进火炉时,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奶奶!”
后来,叔父对我说:“你爸爸已经成了没有出息的穷光蛋。”他们认为在邻居面前,没有雇灵柩车是丢了脸面。
我与人素无交往,却经常到一个比我大九岁的H君那里去玩。他是前面提到过的与我一起交换读原稿的伙伴,他不写小说,爱读评ib.论、哲学书籍等。他曾在小仓的陶器工厂工作过。有一次,他与一个来照顾他父亲治病的出诊护士谈起了恋爱,后来不顾他父母的反对,与那人结了婚。这样,他在家里呆不住了,在妻子的劝告下,他为了开办出诊护士会,辞去了工厂的工作,但他的计划进展不顺利,就又回到小仓,借住在小巷里一家理发店的二楼。
H君到市政府从事失业对策的工作,他的妻子还是当出诊护士,我每次来到他居住的只有两间房子的二楼,看到他过去的书都摆在那里,没有卖掉。他对我讲了奥伊肯、纪德《背德者》、《空门》等。1947午获诺贝尔文学奖金。">和托马斯·曼等人。当时纪德和曼的作品很流行。
他的妻子是个很好的女人,但有些任性,为了早些成家,在出诊护士中,也只是想照料那些法定传染病的患者。她说:“那样可以拿到最高的工钱,虽说辛苦,可想到二元五角钱,也就忍下来了。”日薪二元五角钱在当时算是高薪了。
这位护士因为疲劳过度患了病,那年年底我去探望,看到有个二十二三岁的女人在那里,她对我道谢说:“姐姐给您添麻烦了。”原来是她在大分的医院里当护士的妹妹。后来,H君决定在筑波就职,先离开了小仓,接着,他的妻子和她辞去护士职业的妹妹也跟去了。
我觉得有些寂寞,有时每月我到幸袋的H君那里去两次。他妻子一见我来,就买来牛肉,鸡蛋里掺上切碎了的油炸豆腐,做炖菜给我吃。先不说牛肉,那煮蛋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现在想来,H君以低微的薪金来招待我,也是不轻松的。
他们那里借用农家的二楼,前面有一座寺庙,有一棵很大的白果树,对面是远贺川。远贺川的中流是饭塚、直方一带。
那条河边,绿草覆盖着和缓的土堤。土堤上放牧着牛群,很象一幅牧歌式的图画,使人感觉不到水路的所在。早春时,H君的妻子、妹妹就在这条河边摘芹菜,采笔头菜。正如我写到这里时那样,我还从未感到比此处更欢快一些的心绪。樱花开放时,姐姐让妹妹陪我出去。到了五月,我们两人走在青草茵茵的河堤路上,往返二里左右。河岸边的麦田里,青年人吹着悦耳的麦笛。
我曾经想过和这位护士的妹妹结婚。似乎H君和他妻子也在等着我这样提出来。但是,凭我自己的收入,根本不可能成家。那时,我二十六岁了,从所见到的许多印刷工匠的不安定的生活中,我失去了结婚的自信心。父亲、母亲还在做鱼贩子。我没有勇气把她的妹妹带入这样贫困的家庭。我永远保持了沉默。
夏天,他的妹妹同附近寺庙里的年轻和尚订婚,秋天结婚后去了长崎的寺庙。
这样,我自然只有去看书了,可是工资差不多都要交给父母,我买不起太贵的书。在俄国文学中,革命成功后的作家中,有个皮利尼亚克,他似乎还来过日本,我觉得他的小说很有趣。他对西伯利亚自然的描写很美,我觉得对狼等等的处理很好。
美国的厄普顿·比尔·辛克莱也是那时的流行作家,主要是揭露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的内部矛盾。他接二连三翻译着布哈林的革命文学理论。那时候,戏剧方面,金子洋文《地狱》等。">发表了《飞翔的歌》。
我无心去搞文学创作,因此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看这类东西。所以,我连《播种人》都不知道,对中央文坛的信息,一窍不通。
就在我做石版画匠的时候,小仓出了《瞭望镜》同人杂志。玉井胜则(火野苇平)、刘寒吉、原田种夫、岩下俊作等,后来的《九州文学》的同人汇集起来,搞得热热闹闹的,当然,这些都与我无缘。还在这之前,成立了北九州儿童文学协会,以九州电气轨道公司(后来的西铁)的职员河南铁郎为主体,叫来了北原白秋、久留岛武彦等人。白秋是柳河生人,武彦是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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