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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读书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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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称道的布道词
    接受大主教一职显然并非蒂乐生所愿,而且活得也并不开心,所以他在就任后没多久便去世了。对他进行恶毒的抨击仿佛从来没有停止过,有一次布道的时候,他竟然引发了激愤的抗议,那次的布道内容是地狱中永恒不断的折磨,王后也在布道的现场。上帝的公平、仁慈与那些邪恶之人所遭受到的苦难是协调统一的,但是这里不包括上帝的威胁,“如果上帝的善良和正义与让那些罪人永远遭受苦难有冲突,那他是不可能会那样做的。”

    蒂乐生的敌人在抨击他的时候非常激愤,认为他之所以会认为地狱中的折磨并非永恒只是为了使王后玛丽安心,因为她一直都在担心她父亲的所作所为,并因此经常提心吊胆,在绝望中艰难挣扎着。不过面对这些批评和责难,他都听其自然,忍了下来。依照惯例,教会中的显贵会定期召开家庭会议,蒂乐生家中的宴席是非常丰盛的,让人流连不已。他曾经的一位学生约翰·彼尔德曾经这样说过:“他天生就是一个性情温和、友好善良而又乐于助人的人。一旦有朋友需要帮助,他必然来者不拒,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他还说蒂乐生在平时说话的时候也非常机智幽默,但是举的例子却不怎么样。约翰·特雷夫爵士曾经出任过议会下院发言人,却因为收受贿赂而遭到解职,当他看见蒂乐生大主教便上前大声讥讽:“被一些狂热的家伙占据主教的位置是我最讨厌的。”蒂乐生反过来讥讽:“被流氓占据任何职位都让我深恶痛绝。”

    索斯博士曾经写过一本书,其中就有对大主教的讥讽之词,并且还乞求自己的一位朋友去问大主教对骂他的话有什么感想。蒂乐生十分温和地说道:“索斯博士写的书倒是很像人样,不过骂起人来却像狗样。”索斯博士接到朋友的回话之后说,如果让他像人一样到处去阿谀奉承,他宁可像一只疯狗一样到处去咬人。大主教又讥讽道,做一条四处惹人嫌的恶狗还真不如做一只招人喜欢的贵宾犬。这样的口水仗可真称不上是妙语连珠。

    1694年的一个周日,在白厅宫蒂乐生突然病倒,但是他认为自己没有大碍,所以并没有中断仪式,而是一直坚持到了仪式的结束。四天后,蒂乐生去世,享年六十五岁。他生前大方、慷慨,最爱帮助人,家财几乎散尽,所以留给家人——他的妻子、女婿和孙辈们,他的两个女儿都死在了他的前面——的除了没发表的布道词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他留下的布道词后来竟卖了两千五百英镑,可以说是个天价。对于他的去世,王后悲痛不已,哪怕苛刻冷血的国王威廉三世也不吝称赞蒂乐生大主教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也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后来他每年发放四百镑的养老金给蒂乐生的寡妻,不过很快又涨到了六百镑。国王对这件事极为关心,并且一再叮嘱这笔钱要定期发放,甚至有时他不放心还亲自将养老金送到她的手上。

    这世上的王公贵胄都一样,总认为人们服侍效忠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从未有过感激之词,而那些不能继续在他们身边服侍的人也就被他们顺其自然地抛在脑后。所以光从蒂乐生这一件事上看,威廉国王的做法是相当让人感动和欣赏的。

    蒂乐生遗留下来并出版了的布道词后来被翻译成了法文和荷兰文,法文版的第一卷出版以后,在《文学共和国新闻》一书中,伯纳德先生这样评论道:“在英国的很多优美的风格中,蒂乐生的简洁文风是非常值得人们重视的,哪怕是一些不信仰宗教的人也会阅读这些布道词,当然其主要目的是欣赏他优美的文字。”他继续说道:“那些浮夸炫丽的辞藻是英国人最不喜欢的,因为那里的每个字都经过了精雕细琢,谨慎地呵护摆放,就像对待神龛一样。这样经过细心雕琢粉饰的文风让他们惊讶不已,甚至会因此变得狂热,他们很害怕在这精美华丽的文字背后发现一直隐在深处的龌龊。所以相比那些刻意的修辞,他们更喜欢简洁自然的文风,因为它没有前者那么多毫不相干的粉饰雕琢,也不会让人倍感压抑。”伯纳德先生是如此不惜笔力地对我们英国人大加赞赏,这让我们觉得也确实如此。

    文章写到这里,我也有足够的理由来引用一段大主教的布道词与大家分享,好让我们了解一下他那让人们大为赞赏的文字究竟是怎么写的。如果我现在写的是托马斯·布朗爵士或者伯克的话,那就简单多了,不过现在写的是蒂乐生大主教,要选出一段来还真是有些难度。在《瓮葬》的开篇,就有“塞壬女妖吟唱的是什么曲调”,我想布朗爵士的这种可爱而丰富的文风任何人读了之后都会在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再看看伯克,在《致贵族老爷的一封信》中想要找到一段文风高雅、无与伦比的文字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蒂乐生既不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也不是一个天才,至少我这么认为。我不止一次地提到他的虔诚、善良、谦逊和无私。但是在他身上发现不了任何与天才有关的东西,即便有,那也是他的传记家在制造假象。蒂乐生的文风始终是寻常风格,而写《圣洁的死亡》的杰里米·泰勒以及托马斯·布朗爵士,他们的风格与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根本不同;他们的文风好像是十七世纪德国纽伦堡打造出来的水晶杯,灿烂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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